「这些身外之物,你带了有什幺用?我跟你说了这幺多,说了多少遍了!」
王广海突然发了疯,把那些旗袍拿起来,全都甩在了地上。
他看着林玉秀,不解。
林玉秀也不挡,就那幺静静地看着他。
而后,她转过头,坐在了床沿上,再擡起头,她的目光当中已经含着泪,但也不看王广海,只是目视前方。
「王广海,我们有未来吗?」
「我跟你讲好几回,对吧,我立了那幺多功,日本人又喜欢听戏……我们以后有机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讲……」
林玉秀还是呆滞的朝前看,她加重了语气,终于看向了王广海的眼睛。
那双眼睛,哀伤,悲痛,
「我们……」
「有未来吗?」
王广海也听懂了,徐正饰演的恰到好处,他沉默了一瞬,略微低了低头。
这一问,他很清楚,问的不是他俩,但是他又不想面对那个真实的问题。
他蹲下,蹲在林玉秀的膝盖前,搪塞,「眼下,世道不好,我想离婚都离不了,等打完仗。」
「仗打完了呢?我们的未来就一定会好吗?」
王广海搬过来凳子,坐下,要坦然的谈,
「林玉秀,你这是什幺意思?」
「如果本子人输了怎幺办?」
林玉秀看着王广海的眼睛。
王广海支撑起臂膀,嘴角扯开角度笑了一下,
「本子人怎幺会输呢?
甲午他们赢了,占了台湾。
庚子年八国联军打进了紫禁城,赔款到现在还没赔完。
六年前他们占了东三省,今年北平,上海都被打掉了,那你就说南京吧,守了这幺多天还是掉了,拦得住吗?
拦不住的,
中国人就是一团散沙,不团结的,互相当兵的,连讲话都听不清楚,怎幺打?
你让本子人怎幺输?」
「万一呢?」林玉秀问。
B摄影机上前,去拍摄两个人的特写镜头。
王广海目光圆瞪,没说话。
特写转到林玉秀的脸上,她字字铿锵,「我是说,万一本子人,真的输了呢?」
王广海坐正了,往后仰,想翘二郎腿,但是又放下了,他看向林玉秀,露出了惨澹的笑。
林玉秀继续,语气很重:「如果本子人输了,那你就是罕见,我就是罕见的老婆。我从小学戏,我唱的是,穆桂英,梁红玉,我,我懂得,如果我变成秦桧的老婆,死的比现在惨吧。」
王广海急了,他站起身来,摔东西,「你不要活在戏里面了行不行啊,你打开门去看一看,你去看一看,人都死没了谁跟本子人打,本子人怎幺输?还说我是罕见,谁活到最后谁说了算,谁赢谁说了算。」
梅亭站起身来,掐住王广海的脸,将因为情绪激动而手舞足蹈的王广海揽住。
她声音颤抖,泪水已经噙满了眼眶,
「本子人是畜生」
每个字都在抖,
「就算他们赢了,会把我们当人看吗?我们自己呢?我们算人不?」
王广海把林玉秀的胳膊拿开,怒斥,
「林玉秀,
你疯了!」
他甩开门,离开。
曹忠挥挥手,特写镜头再度对准了梅亭的脸。
林玉秀仰头看天,不让一滴眼泪落下来。
她很绝望,
但是她却较着劲儿,不用手,而是闭紧双眼又睁开,硬生生把要流出来的眼泪,声声还了回去。
她坚定地呆滞着,
又坚定的崩塌着。
没有嚎叫,没有干呕,甚至没有表情。
她没掉眼泪,却在短短拍摄中,肿了双眼。
曹忠受到的触动不小,一时间忘了喊卡。
直到申奥拍了拍他,他才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