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珍强迫自己站直了些,脸上的恐惧稍稍褪去。
「长————长官,」她声音还是有些抖,努力挤出笑容,「你们————你们坐,我给你们沏茶————」
张素珍说着,就要转身走向旁边那个堆满杂物的厨房区域。
「不用了。」林恩浩的声音打断了她,「我们还有别的任务,时间很紧。问完就走。」
张素珍僵在原地:「那————那长官,你们找我是有什幺事呢?」
林恩浩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张素珍,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悲天悯人」的叹息:「唉——」
这一声叹息在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也让张素珍本就悬着的心猛地一沉。
林恩浩表情沉重:「刘教授,走了一年多了吧?」
「刘教授」三个字一落地,张素珍的困惑瞬间被悲伤取代。
「是————是的————」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丈夫刘教授的死,是张素珍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林恩浩再次摇头,表情更加严肃,「痛心疾首」道:「刘教授的事情,不能就这幺算了。他在三清教育队」里挨了打,回家没撑几天人就没了。这事儿,我们现在正在内部进行严肃调查。」
「啊——」张素珍猛地擡起头,不敢置信:「长官————是能给我丈夫平反吗?」
当年,张素珍的丈夫刘教授,因为带着几个学生参与了一场抗议活动,被凶神恶煞的「三清教育队」抓走。
几天后送回来时,已经不成人形,浑身是伤,躺在床上呻吟,连话都说不利索。
到处求医问药,可丈夫终究没能熬过去,没几天就咽了气。
后来政府派来的人只是冷冰冰地告诉她,鉴于她没有收入,可以继续领取丈夫的「退休工资」直到她去世,条件是「不要闹事」。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忍气吞声。
林恩浩没有直接回答「平反」的问题。
他从西装内侧的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厚实。
林恩浩他将信封递到张夫人的眼前:「政府也觉得对不住刘教授。这是一点心意,抚恤金。五百万韩元。你拿着。」
张素珍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信封。
五百万韩元!
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每个月靠着丈夫那点微薄的「退休工资」勉强糊口,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让她的脑一片空白。
张素珍不敢去碰那个信封,嘴唇翕动着:「谢谢,谢谢政府,呜呜呜呜————
」
林恩浩话锋一转,开始了说出「真实目的」:「不过,张夫人,按照规定,发放这笔抚恤金,需要走一个程序。」
「你需要补一份申诉材料,把刘教授死亡的经过详细说明一下,签上名,按上手印。」
张素珍还沉浸在收到巨款的冲击中,下意识地点着头:「材料?要写材料————对对————要走流程。」
林恩浩的目光转向林小虎,递了一个眼色过去。
林小虎立刻上前一步,从公文包取出几页文件。
林小虎将文件和几张空白纸,外加一支黑色签字笔,一起递到张素珍面前。
「老人家,材料我们给你准备好了。你看一下,确认没问题就抄写一遍,然后签字,按个手印,事情就办妥了。」
张素珍的老花镜挂在脖子上,慌忙戴上。
她仔细看了一遍文件的内容。
确实是讲述丈夫刘教授被抓进「三清教育队」遭受殴打致死的事件经过,时间、地点都写得清楚明白。
她的目光一行行扫过,那些文字又勾起了痛苦的回忆,让她握着文件的手也有些颤抖。
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文本中一个名字时,她的动作顿住了。
「长官————」张素珍擡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指着文件上的那个名字,「这上面说,当时打我丈夫的人,是这个叫「申宇哲」的?」
她努力在模糊的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却只觉得很陌生。
「我好像不太记得了。当时太乱,人又多,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凶得很————」
「是谁打得最狠,我真的记不清了————」
林恩浩淡淡说道:「我们详细调查过了,有当时的记录和目击者。」
「动手最重,导致刘教授重伤的,就是申宇哲,确认无误。」
「这家伙,行为恶劣,影响极坏。」
「这次内部整顿,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会被撤职查办,追究责任。」
张素珍看着林恩浩笃定的眼神,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迟疑很快就被一股强烈的恨意所取代。
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一个具体的名字可以被憎恨,可以被惩罚。
「哦,是申宇哲—对,就是他!」张素珍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撤职?
太好了!这种恶人早就该撤职!」
「长官,你们一定要严厉追责!」
「最好把他关起来,关一辈子,他打死了我丈夫啊!」
张素珍的眼泪再次涌出。
「嗯。」林恩浩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诺,「会的,该负责任的,一个都跑不了。」
张夫人点头,生怕林恩浩反悔:「谢谢长官,谢谢长官主持公道!」
此刻,她对这份文件的内容再无异议。
她甚至觉得,签下这份指控申宇哲的文件,就是为丈夫讨还公道的重要一步。
张素珍抄写了一遍内容,随后签名。
写完后,她看向林小虎。
林小虎已经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盒红色印泥,打开盖子,放在桌上。
张夫人伸出右手大拇指,摁进红色的印泥里,然后指印按在了文件末尾她的签名上。
她双手将签好字,按好手印的文件递还给林小虎。
林小虎接过来,快速检查了一下签名和指印的位置,确认无误后,将其放回公文包夹层收好。
林恩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拍了拍厚实的信封:「抚恤金还请张夫人收好。」
张夫人如释重负,将信封紧紧按在心口,连连鞠躬:「谢谢长官,谢谢政府!真的————真的谢谢!」
林恩浩微微颔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张素珍,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张夫人,这笔钱是国家对刘教授的抚恤,也是对你的补偿。」
「但你要明白,三清队过去几年做的事,得罪的人太多,祸害的家庭远不止你一个。」
林恩浩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张素珍:「所以,拿了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要说。」
「如果消息传开,那些同样受过害的家属都跑来找政府要说法,要赔偿————」
「局面就复杂了,对你没有好处。我们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明白吗?」
张素珍虽然恨,虽然想为丈夫鸣不平,但她更清楚现实的残酷。
能「法办」刽子手,还能领到抚恤金,还想那幺多干什幺?
张素珍立刻点头:「明白,明白!长官你放心,我谁都不说。」
「拿了钱就好好过我的日子,绝不给长官添麻烦!」
她反复保证着,生怕林恩浩反悔把钱收回去。
「知道就好。」林恩浩不再多言,朝林小虎示意准备闪人。
「告辞了,张夫人。」林恩浩最后说了一句。
林小虎已经打开了房门。
张夫人抱着信封,还想送出来:「长官慢走————」
林恩浩擡手止住她:「留步。」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走出房门。
林小虎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走出公寓楼,林恩浩的嘴角微微上扬。
林小虎当然「啥都懂」,笑着说道:「恩浩哥,未亡人申才顺小姐,已经那幺惨了,你还要搞他亲弟弟申宇哲啊?」
林恩浩扭头,一个脑瓜崩弹到林小虎脑门上:「什幺叫搞」?我那是搞幺?我是帮她弟弟积福,这五百万韩元,还是我自己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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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小气,那幺大一个美女,五百万就——」
林恩浩不再客气,一脚踹了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你恩浩哥是见色起意的人幺?」
「必须是!」林小虎一边说,一边飞也似的跑向停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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