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纵容举报都是一种懒政,也是一种极其罪恶的制度,这是将朝廷的责任和义务转移给了无关的百姓。
而更关键的是,这会成为政治斗争的手段,通过释放人性之恶,在人与人之间塑造出本不存在的敌对关系,从而把每个人都变成一个监视者。
算,本来是针对商贾、放贷者的手段,但刘据丝毫不怀疑这会变成针对几乎所有家庭的财产手段。
既然举报有利可图,凡是有点家产的,都会被人惦记上,而地方官府在得到举报后,有心算无心下,哪里还会在乎被告者的身份,先把钱抄了再说。
算、告所得的钱,既不归少府,也不归治粟内史署,归入了长乐少府,即皇后的少府。
主持算的,是个名为义纵的酷吏,就是女太医义的兄弟,当初义有幸于王太后,在王太后推荐下,出任中郎,外放上党郡的县令,治政严酷,政绩优异,历任长陵县令、长安县令、河内都尉、南阳太守,依法办事,不避权贵,娴于杀戮,严厉打击豪强地主。
迁定襄郡太守,一日处死四百余人,天下皆知,百姓不寒而栗,累迁左冯翊。
此人,代替了酷吏周阳由的位置,为父皇所用。
主持告的,正是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
随着母亲临朝称制,长安城的朝廷,出现了重大变动,但刘据却预见到了姨夫公孙贺、表兄公孙敬声的结局。
告,凡涉及「告」字,便是权力,而背后,是数之不尽的钱财。
财物、田地、宅邸、奴婢—.总有能让姨夫、表兄动心的。
一旦动心,死期随之而至。
「让丞相府告天下郡县,告之事,要止于商贾,不能牵连其他。」
刘据为皇后政令划了条线,「另外,给予我那姨夫一个体面。」
刘据是个顾念亲谊的人,也是个护子的人,但不是什幺子都护。
大姨夫公孙贺北地郡义渠人,祖先是胡人,他的父亲公孙浑邪于孝景帝时期担任典属国、陇西太守之职。
孝景帝前元三年吴楚七国之乱爆发,公孙浑邪参与平叛并建有功勋,在孝景帝前元六年四月,
孝景帝封赏击吴楚有功者五人,公孙浑邪被封为平曲侯。
孝景帝七年四月,立胶东王刘彻为太子,其后,年少的公孙贺因多次从军有功且为平曲侯子之故选为太子舍人。
从那时起,大姨夫就深受父皇信任,官至太仆,数日得赏累计千金之多,严格意义上说,属于帝党。
在之前的天家父子之争中,公孙贺父子表现得十分含糊,刘据没有计较,
现在看来,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与其等着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惹下大祸,被父皇借题发挥,刘据要先解决掉这些所谓的「卫氏外戚」。
在刘据眼中,卫氏外戚就两人,舅舅卫青、大兄霍去病,其他的,安分守己还则罢了,不安本分,与庶民同罪。
「是。」张汤作为丞相府使者来到北军见驾,恭声领命道。
算令、告令,他本来是不在乎的,但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在朝廷中的上下跳,他却非常不高兴,这幺长时间以来,谁不知道廷议是他张汤的主场?
哪怕是陛下姐夫、上君大姨夫,也不能抢了他的风头。
上君,那些去往地方主持告使者该当如何?
「吩咐诸郡县,那些人胆敢举商人以外诬告、攀咬之事,一律抓了。」
「是,上君。」
张汤欣然领命,犹豫了一下,「上君,朝野渐生春风,陛下有意将平阳公主下嫁大司马,有意将诸邑公主下嫁—嫁冠军侯,亲上作亲。」
一瞬之间,张汤惊觉上君的气势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