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没事,大夫说手术成功,脱离危险了。”
听到这句话,他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张述桐抬起脸打量下四周,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用力握了握拳头,但此处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他便夹着手机摘了吊瓶,一步步踱到走廊。
“放心好了,有我看着没事,这边有情况随时跟你联系。”杜康小声道,“我现在在病房里,阿姨好像托了个关系,安排了一个四人间,够安静的,有独立卫生间,墙上居然还挂着电视。”
“你晚上怎么睡?”张述桐后知后觉地问,“我让我爸帮你订家酒店?”
“嗨,不用,我今天闲了一天了,能熬得住,对了,给你聊件好笑的事,我当时在手术室外面等,阿姨看了我背影就喊儿子,还以为你来了,想来个拥抱,结果认错人了,还挺尴尬的。”
是老妈能干出的事,张述桐努力笑笑:
“他们人呢?”
“阿姨想拉我出去吃饭,我说不用这么麻烦,去餐厅吃了点,她就开车去买生活用品了,叔叔好像在办住院手续,现在就我在病房待着。”
“老宋什么时候醒?”
“估计要到半夜。”杜康又说,“你就别熬了,听你有点鼻音,那边这么吵,不会又回医院打针去了吧?”
“有点感冒。”张述桐补充道,“别给我妈说,省得她叨唠。”
“你这弄得我有点负罪感,算了算了,那你打完针快点回家吧,”杜康又强调道,“这里我看着,没问题,老宋如果醒了我就给你发qq?”
“嗯,谢了。”
“这叫什么话,他也是我老师,述桐你这就太见外了。”
杜康调侃了一句,随后挂掉电话。
这是间四人的高级病房,每个病床间都有一道帘子,拉上后就成了一处小小的私人空间,而他正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不愧是市医院,经费很足,窗台上还摆着绿萝,杜康就无聊地用手指绕着叶片玩。
他能听出死党在强撑着,但自己也没嘴上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杜康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
论出力,好像没出多少力,帮忙的都是述桐的父母,自己留在这反倒要让他们多操一份心;
论感情,还不如让述桐在这里守着,他们一家三口正好团聚。
少年抓了抓脑袋,微微后悔,早知道当初不该头脑一热就跑过来的。
算了,来都来了,他一向是个心大的人,反正也回不去,就努力找到几个能派上用场的机会吧。
然后这个机会真的来了。
杜康看到男人的眼皮突然动了动。
等等,不会是……
“老师你醒了?”杜康激动道。
这话落在对方耳朵里却像慢了一拍,杜康甚至不确定老宋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过了好几秒之后,男人虚弱地睁开眼,眼神从涣散中脱离,他艰难地转动头部,无声地张了张嘴,却连发出声音都难以做到。
宋南山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眼中的惊讶证明他此刻还算清醒。
杜康急忙道:
“老师,是我,杜康,你怎么样,咱们现在在市里的医院,您这回可把我们吓坏了,是我姑妈碰到你出车祸了,然后述桐他……”
可话没说完,男人像是从中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那双刚清醒的双眼随即变得黯淡,如同死灰。
宋南山说出了转醒后的第一句话,嗓音沙哑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是我错了……”
什么错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出了车祸给大家添了麻烦,醒来先道个歉?
您还怪礼貌嘞。
他又看到老宋朝自己抬了抬手,忙回答道:
“没事没事,没人怪你,是要喝水,还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我去喊护士?”
“手机。”宋南山却嚅嗫道。
“手机,哦,在这呢。”杜康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是一个姓李的护士交给他的,“是给谁通个电话报信吗?老师你父母,还是校长?对了,密码是啥?”
“1212,”宋南山只是一字一顿,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杜康不放,“你把我……相册里第一张图发给秋绵,再告诉述桐,去……
“什么?”可男人实在太虚弱了,杜康下意识将耳朵贴近,对方的眼皮摇摇欲坠,最后还是再度合上、又昏迷过去,杜康一愣,转身就向外跑,“护士,我老师又昏过去了——”
几分钟后。
“这就醒了,一般麻药的效果要好几个小时,他怎么就醒了?”
护士也很惊讶。
“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杜康问。
“好事,当然是好事,”护士啧啧称奇,“就是这种情况不太常见,按说他要睡到后半夜才会醒,这么早就恢复意识,只能说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求生意志强肯定是好事啊,对了,你老师交代过什么吗?”
“说了,让我拿手机给……”
护士便点点头打断:
“那你赶快给他家属联系吧,我先走了,有什么情况再去护士台叫我。”
“哦哦,好……”杜康目送对方小跑出了病房。
他心想护士姐姐你这次可猜错了,我老师才不是要跟家属联系。
不久前他抽空解开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照片是辆摩托车,准确地说是述桐站在摩托车旁的照片,话说老宋从醒来以后就挺奇怪的。
把这张图片发给顾秋绵同学也很奇怪,拍得也不算多帅啊,戴着口罩,看上去满是疲惫。
老宋那像是立遗嘱的态度更是怪上加怪。
想到这里,杜康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对方呼吸平稳。
喂喂,老师,这叫什么要紧的事,您老人家都成这样了还不忘当月老呢,亏人家护士还说你求生欲望特别强,我本来也挺感动的,觉得你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但你这……
杜康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