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像什幺样子?」
路青怜顿了一下,缓缓跪下了。
「你在怨我?」
「没有。」
苍老的声音才继续说:
「我也经常想起你娘,但这种事现在只能你来做,正好磨磨性子,恭敬一些,虔诚一些,莫作他念,就是最好的结果,那天晚上的事比你想得要多得多,你现在还小,不需要懂庙祝是什幺,把我吩咐的那些事做好,其余时间随你安排,但唯独不要离开这座岛,我想你娘,但绝不想你和她一样,把奶奶这些话记好,听到了没有?」
路青怜不知所措地擡起头,又低声说:
「是。」
「我换了被褥,今晚睡觉的时候莫要着了凉,锅里给你热了饭……」她习惯性地絮叨道,「别怪奶奶,生在这里就必须这里遵守的规矩,你离开了今后哪还有家呢?」
路青怜又微微点了下头,又将手边的塑胶袋推了一下:
「已经做完了。」
「好孩子,好孩子,就该这样……」
路青怜从大殿里起身,盛了晚饭端回屋里,其实她也不是多爱,所以吃饭就只是吃饭,一板一眼地把勺子送进嘴里,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张述桐试着传递些信息,他用蜡油滴在画册上,试着引起路青怜的注意,可她甚至没有点起蜡烛,黑暗中只能听到她小口吞咽的声音。
她又去了屏风后,窸窸窣窣好一阵,出来时还是那身衣服,张述桐真的看不懂她要干什幺了,路青怜又呆坐在窗前,看着月亮发呆。
「别灰心。」
张述桐只好这样说,虽然她也听不到。
可说着说着说不定就能听到呢,张述桐又说:
「你奶奶要是时髦点,肯定会说什幺向命运臣服、低头这类的话,你别信她,不如信自己。」
「我这里有巧克力,很甜的。」张述桐摸出巧克力,在她面前晃了晃,自然没有被看到,「唉,不吃算啦。」
他作势把巧克力咬在嘴里,可回应他的是一道很轻很轻的滴答声,张述桐一愣,摊开的画纸上落下了一滴泪珠,他转到路青怜身前,才发现她的脸上流满了泪水。
「……吃不到巧克力也不用哭吧。」张述桐回过神来,小声说,「虽然现在吃不到但以后一定能吃到的,还能喝到红牛吃到杏鲍菇哦。」
可她流下的泪水越来越多了,只是她始终睁着眼睛昂着下巴,不发出一点声响。
「你喜欢吃排骨,我妈炖排骨有一手,你还喜欢吃什幺,我想想,牛肉棒对不对,还有呢?苹果?」张述桐嘀咕道,「醒来以后我保证都让你吃个遍好不好,你不吃我就求着你赏脸吃一口?要不要提前做个约定,如果强行喂你你别动手?喂,我这人这幺有幽默细胞,怎幺就不笑一下呢。」
可路青怜注定听不到他的话,也就不会头疼地说,「张述桐同学,你最好别这幺幼稚。」
「但我还是觉得,有时候幼稚一点就幼稚一点了。」张述桐站在她身边,「过着最美好的日子才会相信幼稚的话啊。」
路青怜忽然有了动作,将什幺从口袋里掏出来,张述桐认出那是元旦的曲谱,早被她折成皱皱巴巴的样子,可她不看曲谱,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把手里的纸一点点撕成碎片,和那副画着火车的画一样。张述桐曾想过明晚租一台摄像机,无论她有没有一件白色的衬衫,但现在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