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烟雨阁主却未免自重身份,先用些小手段试探,再层层铺垫,最后拿出门派绝学。
烟波之境中,展昭双目似阖非阖,色空剑在掌中轻旋,如捻一支墨笔。
忽见青锋斜掠,恰似毫尖点染,在烟霞间勾出数道凌厉寒芒;
忽见剑指轻划,犹如爻象天成,于虚空中再添三分无形锐意。
无论是有形的剑锋,还是无形的剑气。
所过之处,烟霞都开始剧烈波动,缥的烟霞竟渐渐如沸水翻涌,楚辞袖的进击也有了些许的变形,本该行云流水的九嶷烟波竟生滞涩。
就在毫厘之差,她的攻势屡屡无法建功,反倒眼睁睁地看着展昭愈战愈是从容。
每道剑光闪过,必有一缕烟霞真气应声而断。
偏偏是色空剑破空之声与箫音相激,叮咚如对弈落子,竟在这杀阵中谱出一曲清商。
「这到底是谁的主场?」
三十合再过,楚辞袖发觉自己竟未占到半分便宜,反倒是外放的真气滚滚而出,耗损严重。
于是乎。
再无忍耐。
杀招终至。
云海中,忽有九道水色剑光,自不同方位刺向展昭。
每一剑皆似湘江逆流,轨迹飘忽如水中游鱼,剑锋未至,寒气已浸透僧袍。
她似乎觉得这样,就能抵挡住六爻无形剑气的查探?」
展昭剑眉微扬,手中色空剑稳如磐石,再度划出一道浑圆。
剑圈皎若孤月悬天,九道袭来的烟波剑光撞入其中,便如露入晨荷,纷纷消散。
可恰在此刻。
忽有一缕寒意透骨而来—
那第九道剑光瞬间化实为虚,化作绵绵细雨,绕过剑圈,直取命门。
楚辞袖的身影同时自烟波中浮现,玉箫挟着凄风,点向展昭后心,箫孔中溢出的呜咽声,恍若湘妃竹上未干的泪痕。
剑光前后夹击。
精神气机牵引。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当啷!」
然而展昭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剑尖与箫尖在毫厘之间相抵。
这一剑潇洒随意,却又精准如丈量。
将真正的剑气积蓄,等候在此,请君入瓮。
砰!
气劲迸散,云开雾霁。
楚辞袖志在必得的一剑不仅未能建功,反倒被展昭这好整以暇的一剑以点破面,身躯一颤。
这就纯粹是剑法的高下了。
九嶷烟波剑固然成就了这位潇湘阁的宗师,但明显不如六爻无形剑气那般精妙绝伦。
再加上双方的施展皆无破绽,将各自的绝学发挥得淋漓尽致。
于是乎。
身为宗师的楚辞袖反倒棋差一招。
可楚辞袖翩然飘后,广袖翻飞间,掩去微微发颤的指尖。
她的雪腮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周身气息波动了一刹,忽有滚滚元气涌了进来。
神色瞬间恢复正常。
这便是武道宗师的底蕴。
天地之桥贯通之后,武者体内的周天循环,已与外界自然造化相连。
说得夸张些,每一次吐纳,皆如江海吞吐日月,每一息流转,俱是山川呼应四时。
真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纵使激战三日三夜,亦不过如溪流汇海,永无枯竭之虞。
当然,这是理论上最佳的状态。
实际情况中,显然达不到那幺完美。
可至少境界到了。
而展昭虽将剑意催发至极致,看似稍占上风,实则如履薄冰。
就算伤到了宗师,对方内息稍作调理,就能恢复。
他若是受伤,则马上就难以正面抵挡宗师之威。
这也是宗师之下的武者,从来都认为无法力敌宗师的原因。
耗不过。
也就打不过。
但展昭不在乎最终结果。
就算最终打不过又如何?
他看重的是这个彼此相耗的过程。
唯有在与宗师较量的过程里,他的武功才能长足进步,越变越强。
「来!」
于是他朗笑一声,剑光一圈,主动将楚辞袖引往下一处战场。
大相国寺确实不好施展。
倒不是地方不够。
或者怕误伤。
而是佛门老是讲究以和为贵,慈悲为怀。
他打着打着,四院首座跑出来劝架,那得多扫兴?
还是这里痛快!
原来如此!」
耳畔传来逐渐远去的夜市热闹,楚辞袖身躯一震。
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