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如流水般掠过心头，苏杰瑞没有过多纠结。
他擡头对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我要一份主厨惊喜菜单」。」
然后转向莉莉安，语气诚恳地解释：「我的那座河狸牧场，现在除了原主人留下的一栋快散架的小木屋，基本算是一无所有。这次要不是为了挖牛圈地基，也不会意外挖出————送到你外公家的那件东西。所以短期内，我那里实在没办法接待你的爱马，我自己都是个养马的门外汉，更别说训练赛马了，而且路程有点远了。」
他刻意含糊了「狗头金」，因为服务员就在旁边。
莉莉安果然是个典型的德州姑娘，性格爽朗又有点粗线条，似乎完全没听出苏杰瑞话里的婉拒之意。
她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嘴角依旧翘着：「没关系，不都在华盛顿州嘛！我可以直接坐我外公的直升机过去看它呀，而且我也喜欢开车，或者开我老妈的游艇从海上过去也行，就当兜风了。」
直升机、游艇————
这两个词在苏杰瑞的旧生活里，几乎只存在于电影和新闻当中。
他人生当中第一次乘坐直升机，就是参加《荒野独居》节目，被节目组像个包裹一样，扔到荒无人烟的大奴湖岸边那天。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光琢磨着开车或者弄条小快艇往返，思维完全被过去的经验限制住了，压根没往这些「土豪」的交通工具上想过。
贫穷果然会限制想像力，金矿和狗头金是到手了，但是各种观念和想法，暂时还没有及时更新。
单从效率来看，用直升机往返西雅图和牧场无疑是最快的，能省下一个多小时，游艇虽然慢点，但舒适性绝对秒杀开车和颠簸的快艇。
上次跟前女友分手，至今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此刻面对莉莉安这样一位笑容灿烂、家世显赫的金发美女，还时不时抛出「直升机」、「游艇」这种话题，苏杰瑞一时有点接不上话，不知道该说什幺才好。
为了打破短暂的沉默，他等莉莉安也点完餐，服务员离开之后，找了个自己关心的话题问道：「刚才听你提到，老詹姆斯先生计划筹备一场派对？金矿的规模还没有勘探出来，他就打算先把发现狗头金的消息公开出去？」
莉莉安一听这个，又笑了起来，这次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幺小秘密：「你应该也清楚，我外公那个人有点————老派？他最爱办那种华丽又热闹的大派对。」
「我记得小时候，他哪怕只是新买了一幅画，都能兴师动众地找个理由，邀请一大堆朋友来家里鉴赏。他对派对的细节挑剔到令人发指，有一次就因为侍应生把红酒配错了主菜，他能在派对结束后，念叨整整一个星期。」
「不过，他的收藏眼光确实没得说，尤其痴迷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家里收了他好多作品。」
「据说起因是上世纪70年代末，我外公去纽约玩，在一个画展上，安迪·沃霍尔本人竟然走过来，夸他系的苏格兰格子围巾很有品味。就为这一句话，他成了安迪·沃霍尔的忠实粉丝，开始大量收藏他的画，后来这些作品大幅增值，我也不太清楚具体价值多少，应该有九位数了————」
这番描述，让苏杰瑞诧异的同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确实非常符合老詹姆斯先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很有格调和品味，能够一辈子投入在自己热爱的事物里，也是一种让人羡慕的福气啊————」
与此同时，苏杰瑞心想，自家老爷子对这位老朋友的评价果然精准。
看这架势，一座金矿，足够让老詹姆斯先生折腾好久。
公布发现狗头金能风光一次，组织勘探队进场又能风光一次，等过两个月把狗头金献给女王，还可以再次登上新闻。
外加正式开采金矿等等，每一次都能成为社交圈的焦点，这过程本身，对老詹姆斯先生而言，恐怕比金子更让他陶醉。
风头足到能让他感觉灵魂获得了升华，宛如沐浴在圣光之下。
换个角度想，这对苏杰瑞自己也是好事。
毕竟，如果老詹姆斯先生如此看重这些虚名，那幺在谈判金矿开发权期间，说不定为了获得别的荣誉，反而会愿意在实际利益上做出一些让步。
就算他那个二儿子阿莱克斯再精于算计，只要能把老詹姆斯先生哄高兴了，最终的决策权还是在他家老爷子手里，合作的大方向上，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莉莉安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是啊，他热爱的东西是很多，但跟他一起生活可就累人了。所以我妈才坚决不肯搬回老宅，拉着我在默瑟岛另买了房子。」
她停顿会儿，语气稍淡了些：「我父亲那边————他喜欢上了一位模特，只比我大四五岁。我妈跟他离婚过程有点不太愉快，因为分割财产的事情吵了好几次，不过他们俩离婚我是支持的，只是这次搬回来太匆忙，我都快忘了西雅图的冬天能冷成这样。」
「我外公每年圣诞节后，都会跑去暖和的地方度假，不是大溪地就是巴哈马群岛，我和我妈以前都是暑假才回来。」
「小时候觉得下雪很好玩，现在只觉得湿冷难熬，已经后悔没选择去曼哈顿或者洛杉矶自己住，最近网购了一堆加厚羽绒服和保暖内衣。」
她话锋一转，眼睛重新亮起好奇的光芒：「对了，你的那个河狸牧场，到底是什幺样？我脑子里全是《荒野猎人》里那种冰天雪地、猛兽环伺的画面，你不会真的像电影里那样，会剥河狸皮做衣服吧？」
听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苏杰瑞忽然意识到，莉莉安刚回西雅图没几天，在这里恐怕也没什幺朋友。
他喝了一口服务员刚送来，还冒着热气的可可，无奈地笑了笑，同时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YouTube主页，解释说：「放心吧，河狸长得胖胖的，非常可爱，我想靠它们招揽游客，保护还来不及呢。不过拍《荒野独居》那会儿，连着吃了好多天鱼，那时候倒是真幻想过能抓到一只肥河狸。」
「你看这个，出门前我刚上传了买牧场期间随手拍的视频。没电影里那幺夸张，就是很普通的林地牧场，有条小河穿过，天气好的时候能望见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的雪山，还有一小片私人海滩，就是沙子糙了点，有点硌脚。」
「我计划将它打造成观光农场，正琢磨着从别处买点细沙回来，把沙滩改造一下。已经订了一批性格温顺、动不动就爱装死」躺下的晕倒羊，还有赫里福德牛和安格斯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