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胤杰得了肯定,更显殷勤,又道:「为了方便杨东家辨认,到时候你挑人时只需注意两点。
一是看谁向你行『福拜』之礼,二是看她们的衣襟,上面有一个记号。」
「哦?」杨灿眉梢微挑,身体微微前倾:「还请陈兄说仔细些。」
陈胤杰笑了一声,解释道:「如今寻常女子行礼,多是微微一福,那是『肃拜』,随意得很。
可这『福拜』不同,是豪门大户里刚刚才流行起的礼节,百姓家还很少用。
它比『肃拜』庄重得多,得双手交迭,举到胸口处,轻轻碰一下衣襟,再慢慢沉到腰腹之间,同时屈膝躬身。」
杨灿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他平日里见的妇人行礼,都是双手交迭放在腰畔,双膝微屈,简单利落。
这般要擡手过胸再下沉的礼,倒和男子的拱手礼有几分相似,确实容易辨认。
「除此之外……」
陈胤杰又补充道:「我安排的人,衣襟处绣了朵小小的腊梅,不大,也就指甲盖儿那幺大。
她们行福拜礼时,手指正好能碰到腊梅的位置,你一眼就能看见。
虽说也可能有其他稳婆碰巧绣了相似的花纹,但『福拜礼』加『腊梅记号』,两样都对上的,总不会那幺巧了吧?」
杨灿听得仔细,将「福拜礼」的姿势和「衣襟绣腊梅」这两个暗号暗暗记下,点头道:「多谢陈兄提醒,我都记下了。」
陈胤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对着店门口扬声道:「把我带来的礼物拿进来!」
小厮捧着个红木托盘进来,陈胤杰这才站起身,指着托盘上的东西。
「杨东家,初次相见,陈某忝为地主,略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杨灿擡眼一看,托盘上摆着四样东西:一只莹润剔透的玛瑙笔洗,一支笔杆泛着墨色光泽的紫毫湘竹笔,一块边缘雕着云纹的端砚,还有一方通体洁白的白玉镇纸。
这四样物件,件件精致,既显贵重,又不俗气,皆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物。
就这几样东西,甚至能当硬通货用,可见陈胤杰为了结交于他,确实用了心思。
杨灿自然要推辞一番:「陈兄这就见外了,你我都是为二爷办事的,本是分内之事,何必如此破费呢?」
「哎,杨东家这话就不对了!」陈胤杰笑吟吟地摆手。
他知道杨灿和索家的关系比自己更亲近,如今巴结好杨灿,以后在索二爷面前自己也能多几分脸面。
更重要的是,他对热娜那波斯女早已魂牵梦绕,可热娜对他却避之唯恐不及。
热娜既然是杨灿手下的人,以后想要追求热娜,说不定还得靠杨灿帮忙搭桥,这时候不打好关系,更待何时?
他执意要送,杨灿推脱不过,只好应下,转头对着一位胡女道:「你,过来把东西收一下。」
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阿依莎听见杨灿叫自己,眼睛瞬间亮了,连忙快步走过来。
能被老爷吩咐做事,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印象啊,努力没有白费!
就是不知何时才能被老爷召去侍寝,天儿这幺冷,老爷你真不需要一个暖床的幺?阿依莎很热的,老爷可以拿去当暖炉使!
收了这幺贵重的礼,杨灿自然不好马上送客,他对陈胤杰道:「陈兄,这幺晚了还劳你冒雪登门,实在过意不去。此刻外面雪还下着,天寒地冻的,不如留下吃几杯酒,暖一暖身子再走?」
陈胤杰正有此意,能和杨灿一起吃酒,既能拉近距离,又能趁机提一提热娜的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立刻笑着应道:「杨东家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你我一见如故,陈某正想多跟杨东家你亲近亲近。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陈兄不必客气。」杨灿笑着起身,扬声唤道,「掌柜的,再切几盘新鲜的羊肉卷,送到后宅雅间去!」
说罢,便领着陈胤杰,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
潘小晚独自坐在雅间里,面前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她心头的烦闷像团化不开的雾,任凭滚烫的黄酒下肚,也只换来片刻的暖意,反倒让醉意顺着喉咙往上涌,晕得她眼皮都沉了几分。
她坐的锦墩没有靠背,懒洋洋地将一只手肘支在方桌上,手掌托着下巴。
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她只道是杨灿回来了,所以连身子都没动,眼帘依旧半垂着。
在杨灿面前,她从不用端着姿态,尽可放任自己的慵懒。可谁知先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
陈胤杰一进门,就被满室的热气裹住。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咕嘟冒泡的铜??斗上,随即就撞进了一双蒙着水汽的星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