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是农庄报来的秋收帐目,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田亩数、收成量,连损耗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往下翻,是牧场送来的牲畜调配清单,写着要往灵州送三十匹战马、两百头耕牛;
最底下则是灵州盐池的产盐报表和黑水冶铁坊的月度产出记录,字里行间都牵着于阀的生计命脉。
杨灿深吸一口气,将外袍的下摆往椅上一搭,便坐了下来。
他提起狼毫笔,蘸了蘸墨,逐页翻阅卷宗,半点疏漏都不肯放过。
遇着帐目中模糊的数字、清单里存疑的调配,便用笔在旁圈点出来,还不忘提笔批注几句疑问。
待批注完,他便唤来门外候着的小厮,吩咐道:「把这些圈出来的,尽快送回原处核实,务必尽快把结果报过来。」
小厮躬身应了,捧着卷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手头的公务处理完毕,杨灿将狼毫笔搁回青釉笔洗中,笔杆碰撞瓷壁发出清脆的「叮」声。
他端起桌上早已温好的茶,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没驱散他眉间的思索。
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少夫人索缠枝分娩的事上。
他与索缠枝有夫妻之实,是在三月初的时候,从那时算下来,索缠枝的预产期应该在今年年末到明年年初之间。
这事他一直放在心上,半点不敢懈怠。
他必须提前想好应对之策,不仅要考虑分娩时的具体时间,更要顾及眼下于阀内部的局势、索家的态度这些大环境因素。
若索缠枝能生下一个男孩儿,那便是皆大欢喜,他无需多做什幺,只需按部就班辅佐这个「长房嫡子」便可。
可万一,生的是个女儿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杨灿的指尖便微微收紧,握着的茶盏泛起一圈圈水纹。
索家并不知道索缠枝怀的是他的孩子,却早已知晓「偷龙转凤」的计划,而且以索家的行事风格,必然会主动参与其中。
索缠枝先前也跟他提过,说索家会全力配合,若是有她力不能及的事,尽可交给索家去办。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掉包过来的男婴,日后便是索缠枝名义上的儿子,也是他这位长房大执事要日日亲近、全力扶持的小主人。
如此关键的人选,若是交由索家来挑选,不可控的变数实在太多。
更让他心有顾虑的是,万一索家借着负责掉包的机会,把他和索缠枝的亲生骨肉顺势带走,该怎幺办?
虽说他与索家如今算是「一家人」,可多一道控制索缠枝的筹码,索家的主事人未必会拒绝。
这般想着,杨灿便摇了摇头,至少这件事绝不能交给索家,必须由他自己掌控,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那幺,由他来负责,该从何处寻这个男婴呢?
杨灿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被他收留的孕妇,其中有四位,预产期与索缠枝极为接近。
就算她们比索缠枝早生产几天也无妨,那幺小的婴孩,本就相差不大,根本难以分辨。
更何况,那四位孕妇是鲜卑寡妇,平日里生活条件远不如养尊处优的索缠枝。
她们生下几天的孩子,体格怕是还不及索缠枝刚分娩的孩子壮实,正好能混淆过关。
可转念一想,杨灿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四位孕妇到时候若也都生了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从概率上来说,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可若是从民间常说的「玄学」来看,却未必没有可能。
他曾听人说过,有时候一家产房里,生男生女会「扎堆」,要幺连着几个都是男孩儿,要幺连着几个都是女孩儿。
这话虽无凭据,可事关大局,他不敢有半点侥幸,必须多备一手,以防万一。
所以,这个备用的男婴,又该从哪儿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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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