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胸襟,她从无『众生有别』的偏见,待人向来以真诚为先,无论对方是权贵还是布衣,都能一视同仁。
这份平等心,别说世间女子,便是七尺男儿,又有几人能及?
再论气度,她虽是一介妙龄少女,却全无闺阁女子的娇怯与狭隘,心怀丘壑,常有高远之见。
这样的奇女子,与我家青梅夫人一见投缘,率性结交,她又岂会在意门第出身?
独孤公子,你休要用你的俗气,污了令妹的高洁!」
这番话,杨灿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可出乎热娜意料的是,独孤清晏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心花怒放起来。
那是一种被人说到了心坎里的愉悦,也就是搔到了他的痒处。
这个彻头彻尾的宠妹狂魔,只要有人夸赞他的妹妹,那真比夸他自己还要高兴万分。
此刻杨灿的每一句话,都像落在了他的心尖上,让他觉得无比舒畅。
没错!我家小妹就是这样的人!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独孤清晏上前一步,对着杨灿深深一揖,语气郑重,再无半分之前的傲慢与敌意:
「你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小妹的识见与气度,本就非我所能及,方才是我失言、也失礼了,还请杨庄主莫要见怪。」
热娜在一旁只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满是不可思议:庄主老爷这马屁,怎幺能拍得如此清丽脱俗?
还有这位独孤公子,居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儿,反而还向他郑重道歉?
这两个男人……怕不是都有啥毛病吧!
她哪里知道,方才独孤清晏的确动了杀心。
哪怕杨灿和热娜都是无辜的,可只要有一丝可能会牵连到小妹的名声,他就绝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然而杨灿这一番话,把他夸了个通体舒泰,也让他彻底打消了心中顾虑。
既然杨灿如此了解并敬重小妹,那他必然不会轻易泄露小妹的事。
更何况,若是小妹真的与他的侧室义结金兰,那彼此就成了亲戚,我若再动手灭口,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而且,小妹一旦知道,那还得了?
独孤清晏直起身,语气缓和了许多:「小妹遭宵小之辈算计,受了不少磋磨,其中的委屈与难堪,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家夫人既是小妹的金兰之交,这件事,还请杨庄主多费心,莫要让旁人知晓,以免污了小妹的名声。」
杨灿连忙点头,语气诚恳:「那是自然。方才不知公子身份时,你也瞧见了,我们从未提及过静瑶姑娘的真正身份。」
独孤清晏颔首,目光望向平凉郡的方向,语气里满是急切:
「既然小妹去了平凉郡,我便不再耽搁,这就启程追去。就此告辞了。」
杨灿暗暗松了口气,这场杀劫,总算消弭了。
他连忙挽留道:「独孤公子,令妹已经走了多日,就算此刻追赶,恐怕也难以及时追上。
况且今日天色已晚,道路难行,不如随我回丰安堡小住一夜,明日再启程?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独孤清晏摇了摇头,语气坚决:「不必了。
舍妹此番是负气离家,家中长辈本就十分担忧。
如今有了她的消息,我更要尽快找到她,免得家人再牵挂。告辞。」
说完,他便转身,不再多言。
虽说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他消弥了对杨灿的杀心,可两人身份悬殊,他实在也没什幺兴趣与杨灿深交。
侍卫们纷纷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对于地上钱渊的尸体,他们连一眼都没看,仿佛只是碾死过一只蝼蚁。
随着独孤清晏扬鞭而去,一行人策马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很快便消失在渐渐升起的暮色里。
杨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今日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只是日后若是独孤清晏知道,他那妹妹根本没和青梅结拜,不知会不会再回来找我算帐?
夕阳渐渐沉落,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将牛车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灿和热娜就以那辆牛车代步,慢悠悠地朝着丰安堡的方向赶去。
车上安静得很,两个人一路无话,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可方才在来时路上,两人面对面挤在狭窄车厢里的那一幕,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他们彼此的脑海里。
尤其是那让热娜羞于启齿的杨家二郎不听话,更是让她只要一想就脸颊发烫,连头都不敢擡起。
杨灿赶着牛车,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热娜。
只见她也不知在想些什幺,脸颊便渐渐地红了,眼神也飘忽起来,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杨灿心里,便如路旁荷塘里蜻蜓点过的水面,也是悄然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