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稳坐钓鱼台

第165章 稳坐钓鱼台

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人家的日子里,柴字向来是要摆在头一位的。

这年头,穷人要是没碰上个战乱天灾,勒紧裤腰带总能攒下一口果腹的吃食。

可那烧火的柴,却是真真切切的烧不起。

冬夜里的寒刀子能钻骨头,柴薪的价钱便也跟着水涨船高了,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便是城主府这等人家,柴薪方面的开销也得精打细算。

下人们住的偏院,当年盖房时虽然也盘了「地龙」,却从不是为了冬日取暖准备的。

那不过是留个后手,万一将来房间改作他用时,省得再费力气返工。

往年冬天,那些「地龙」就跟摆设似的,冷得下人夜里睡觉都得把棉衣压在被子上。

但杨灿来了之后,这儿的规矩便改了。

他让下人们烧地龙取暖,燃料由他负责。这份体恤,打从在凤凰山庄时就有了。

凤凰山庄的公中薪柴只供主人和执事、管事们。

高等丫鬟、婆子减量,但是也有。而普通下人就不管了。

杨灿充许他们烧「地龙」取暖,那就得他自掏腰包了。

他在这时代活了这些年,穿衣吃饭都入了乡随了俗,唯独骨子里还留着些现代人的念头。

在他看来,这取暖费,本就是该给「员工」们出的。

再说了,买点煤炭的钱他还是花得起的。

这个时代,在北方已经普及用煤炭取暖了。

只不过早期受炉灶排烟差、室内通风不足等条件限制,中毒事故频发。

所以有钱的老爷们还是用炭,烟也小些不是。

不过时人已经摸索出了开窗通风、用风斗换气等预防方法,小心一些并无大碍。

杨灿做这些事,不过是求个自己心安。

可他却不知这份寻常举动,早让下人们把他记在了心坎里,那份爱戴,比炭火烧得还热。

赵楚生留意到这事以后,心里头又是欣慰又是惭愧。

他觉得,杨灿不愧为他墨门中人,让他惭愧的是,他虽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份实打实的魄力与财力。

而杨灿,既有这份怜下的情怀,又有支撑这份情怀的本事。

这般想着,他把巨子之位移交杨灿的念头,就越发坚定了。

如今信使刚派出去给各地同门送信,最快也得半个多月才能赶来,他只能耐着性子等。

好在这等待的日子并不清闲,杨灿刚给了他一个新差事,那就是用甘蔗提炼蔗糖。

杨灿不仅给他说了制造的法子,还向他细致交代了要造的器具,让他准备亲手实操验证一番。

他得把整个制糖流程摸熟了,再拆分成零散步骤,以确保核心技艺的保密性。

赵楚生半点都没觉得「门人给巨子派活」有什幺不妥,反倒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设计,摩拳擦掌地等着大干一场。

府里下人的住处虽也烧了地龙,暖意却远不及主院醇厚。

那些偏房的地龙不过是堪堪驱寒,能让人不至于冻得缩手缩脚。

可杨灿这主卧的「地龙」,却暖得他只肯将一床薄锦被松松地搭在腰间。

这屋子的地龙是特意请巧匠盘的,砖缝里都透着融融热气,把他身上那件云纹锦缎寝衣烘得暖透,贴着肌肤舒服得很。

描金帐幔半垂,将榻上人影笼在一片朦胧里。

杨灿闭着眼静静躺着,呼吸匀净得像已沉眠,唯有紧蹙的眉峰泄露了他的心事。

晚宴之后,他又去书房里,一个人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回来休息。

但躺到榻上,思维仍然极为活跃,一时没有倦意。

他脑子里正翻来覆去地盘算,怎幺破了这上任伊始就撞上的「钱袋子危机」。

白日里典计王熙杰那副愁得快哭出来的模样,还在他的脑海中晃着。

杨灿在心里把琢磨出的几套法子滤了一遍又一遍,偏就没有一套能让他彻底满意。

身后忽然传来轻动,一条滑腻的手臂缠上他的腰,紧接着后颈一阵微痒,是小青梅的发丝扫过了他的肌肤。

「爷有心事?」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一双水润眸子在昏暗中亮着。

杨灿没瞒她,低低应了声「嗯」,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躺着。

沉默在暖气中漫了片刻,他才缓缓将白日里上邽典计王熙杰到访的缘由、以及那棘手的困局,一五一十地对青梅说了。

青梅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竟全然没察觉。

这一整天杨灿陪着独孤兄妹谈笑风生,从午宴到晚宴始终从容得体,半分没露出焦虑紧张。

她撑起着身子,丝质寝衣顺着肩头滑下,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肌肤:「爷可有了应对的法子?」

「我想了几个主意,只是具体怎幺落地,还得再斟酌。」杨灿擡手,替她拉了拉衣服。

青梅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爷是想————以雷霆之势解决吗?」

杨灿失笑,伸手按了按她的唇:」刚听见这消息时,我的确火气很大。

那会儿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点齐我那一百二十名亲卫,直接闯进李凌霄的府邸,一刀剁了他的狗头,再抄了他的家当。

然后我就贴张告示,勒令所有人把吞的赏钱都吐出来,官员加倍罚,看谁敢含糊。」

杨灿顿了顿,眼底的戾气淡了些:「还好独孤兄妹来了,这两位是贵客,总得先好好招待。

我因此缓了一天,倒是想通了,不能这幺莽。」

青梅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躺回枕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的胸口:「爷不莽就好,我还真怕你又用丰安庄那时的法子————」

「不一样了。」

杨灿打断她,语气沉重了几分:「上邽城不是丰安庄,没法比。」

丰安庄是个相对闭塞的地方,而且他那时已经是庄主,威望早压过张云翊。

又恰逢何有真要彻查杨府,他是被逼到绝境才行险一搏。

可如今在上邽城,他若真敢那般行事,无异于坐在活火山口上,后果不堪设想。

杨灿轻轻吁了口气,眸色渐深:「方才我躺着反复琢磨,我与李凌霄无冤无仇,他为何要下这幺狠的招法?

我想啊想啊,忽然就想通了,他针对的不是我杨灿,是任何来抢他位子的人。

他要对付的,是想攫取上邽城控制权的人。」

杨灿的语气里添了几分锋芒:「以我和他斗,也该只争一样东西,上邽城的统治权。

至于江湖人的快意恩仇,没意思。」

「爷想得明白就好。」

青梅彻底放了心,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那爷的意思是————」

「先让他的计谋破产。」

杨灿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想激我气急败坏,想逼我滚蛋?

我偏要站稳脚跟,把这座城真正攥在手里。」

杨灿勾起唇角,露出几分冷笑:「不过我这人小心眼,等我彻底掌控了上邽城,这笔帐迟早要算。

该追的,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分不少的都要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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