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如黛,卷舒间裹着残阳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润的橘粉。清风拂过苍莽林海,枝叶簌簌作响,似在低声呢喃着山野间未散的余韵。
苏清月立在青岚宗山门前的玉阶之上,身上浅青色的宗门弟子裙裾被风微微掀起,裙摆绣着的细碎云纹在暮色里若隐若现,衬得她身姿愈发纤秀挺拔。
她擡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耳畔微凉的玉簪——那是临行前爷爷亲手为她插戴上的,玉质温润,带着熟悉的暖意。
可此刻,这份暖意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思绪。
脑海中反复浮现的,皆是离开古遗迹时,陈顺安救下她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褐,身形不算格外魁梧,却透着一股沉稳坚毅的劲儿,眉眼干净利落,看向她时的目光温和而坦荡,似山间澄澈的溪流,悄悄淌进了她的心湖。
那日离别仓促,她只顾着将凝魂草带给爷爷,匆匆在心里道了句「此恩难忘」,便带着灵草踏上了归途。
如今回望,他的模样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脑海,连那道目送她远去的身影,都愈发鲜活,挥之不去。
青岚宗乃是苍梧岛方圆万里内有名的修真宗门,山门高耸,由整块青玉雕琢而成,门楣上刻着「青岚宗」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字体流转着淡淡的灵光,尽显宗门底蕴。
往来的弟子身着各色修为对应的服饰,或御剑而行,或衣袂翻飞;或结伴同行,低声探讨着修行感悟,气息沉稳,皆是身负灵力之人。
苏清月自幼在宗门长大,早已习惯了这般景象,可今日归来,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目光不自觉地在往来弟子中穿梭,竟莫名盼着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身形相似,也能稍解心头的纷乱。
她摇了摇头,暗怪自己心思浮躁。
陈顺安不过是山野间的寻常修士,修为虽比自己强些,却断绝了高层机缘,从未踏入过大宗门,怎会出现在青岚宗?
更何况,他与自己本就萍水相逢,不过是因缘际会下帮了自己一把,这般牵念,实在不合时宜。
可越是这般告诫自己,心底的情愫却愈发浓烈,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悄然生长,难以遏制。
她提着装有丹药的锦盒,脚步匆匆地朝着宗门后山的居所走去。
后山僻静清幽,草木葱茏,溪水潺潺,是宗门内弟子家眷居住的地方。
她的爷爷苏振南曾是青岚宗的宗主,修为高深,德高望重,只因多年前为护宗门抵御外敌,身受重伤,修为大跌,缠绵病榻多年,近来更是病情加重,气息微弱,若非寻得凝魂草,恐怕早已撑不下去。
居所是一座雅致的竹屋,竹屋周围种满了兰草,清风袭来,兰香袅袅,沁人心脾。
苏清月推开门,屋内光线柔和,陈设简洁,正中央的木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她的爷爷苏振南。
老者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胸口起伏极缓,周身气息涣散,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守在床边的侍女见苏清月归来,眼中顿时泛起喜色,连忙迎上前:「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他……他今日又昏过去了好几次,医师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苏清月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床边,握住爷爷枯瘦冰冷的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爷爷,孙女回来了,我带了造化丹,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通体翠绿、丹香扑鼻的药丸,正是陈顺安临行之前所赠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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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遗迹相遇时,陈顺安便知她是为救爷爷而来,此次她前去相助龙门,陈顺安便顺其自然地将这枚丹药赠予了她。
丹药浓郁的灵气弥漫开来,屋内原本凝滞的空气顿时变得清新澄澈,苏振南微弱的呼吸似乎都顺畅了些许。
苏清月不敢耽搁,立刻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送入爷爷口中。
造化丹入口即化,药力神奇非凡,不过片刻,苏振南苍白的面色便泛起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清……清月……」苏振南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欣慰,「丹药……哪里来的?」
「爷爷,这是朋友送的,您尽量少讲话!」苏清月含泪点头,握住爷爷的手更紧了些,「您好好休养,药力会慢慢见效的,您很快就能痊愈了。」
苏振南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疼惜:「辛苦……我的乖孙女了。」
「不辛苦,只要爷爷能好起来,再大的困难都值得。」苏清月强忍着泪水,挤出一抹笑容。
此刻,她心中既有爷爷病情好转的喜悦,又有对陈顺安的感念。
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葬身古遗迹的争夺之中,更别说得到这枚能救治爷爷的造化丹了。
接下来的几日,苏清月日夜守在爷爷床边,悉心照料。
在造化丹药力的滋养下,苏振南的身体日渐好转,不仅能够正常进食说话,甚至还能勉强坐起身来,周身涣散的气息也逐渐凝聚,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宗门内的弟子和长老们得知消息后,纷纷前来探望,无不惊叹这造化丹的神奇,更对那位不知名的赠丹人赞不绝口。
可苏清月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在照料爷爷的间隙,陈顺安的身影总会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他在古遗迹中为了保护自己,与妖兽奋勇搏斗的模样;想起他将龙门仅有的一颗造化丹给了自己时的坦然;
想起他看向自己时,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眸,带着淡淡的关切与鼓励。
她不知道陈顺安的心意究竟如何,也不知道他的来历背景,只知道他是一个正直、善良、有担当的人。
这般想着,她心中的情愫愈发浓烈,甚至开始期盼着能够再次见到他,亲口向他道谢,或许,还能再听他说说话,看看他的模样。
这日,苏振南的精神好了许多,能够在庭院中散步了。
苏清月陪着爷爷坐在庭院的石桌旁,煮着灵茶,聊着家常。
苏振南看着孙女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心中已然明白几分,轻声问道:「清月,你此番去古遗迹,能寻得这般神丹,想来是遇到了贵人相助吧?」
苏清月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脸颊微微泛红:「嗯,爷爷,此次能化险为夷,全靠一位名叫陈顺安的修士相助。
若不是他,孙女恐怕早已遭遇不测,这造化丹也是他送给我的。」
「陈顺安?」苏振南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老夫在修真界闯荡多年,却未曾听过这号人物。
想来是一位隐于山野的奇人吧?」
「或许是吧。」苏清月轻声说道,目光望向远方,带着一丝向往,「他修为不算高深,但为人正直善良,胆识过人,是个难得的好人。」
苏振南看着孙女眼中的光彩,心中已然明了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清月,修真之路漫长,情缘之事向来缥缈不定。
那位陈修士与你萍水相逢,虽是恩人,但你们之间的身份、修为、境遇皆有羁绊。你可要好生斟酌,莫要让儿女情长影响了修行之路。」
苏清月心中一黯,爷爷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的些许期盼。
她知道爷爷说得有理,自己是青岚宗的弟子,而陈顺安只是山野间的寻常修士,两人之间的差距确实太大了。
可越是这般,她心中的牵挂却愈发强烈,难以释怀。
「爷爷,我知道。」苏清月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可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连一句像样的道谢都未曾说过,心中实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