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弗拉德用他那惯常的听不出喜怒的平静语调,告知艾维娜已经为她安排了一位家庭教师时,艾维娜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瞬间灰暗了一下。
不是那种对学习的牴触,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生理性不适骤然涌现。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前世。
那些被应试教育填满的岁月,如同褪色的噩梦碎片,再次清晰地拼凑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一周繁重的学业,拖着疲惫的身心完成堆积如山的作业,所剩无几、本该属于她自己喘息和幻想的周末时光,却被父母以「为你好」的名义,强行塞进一个又一个五花八门的补习班。
奥数、英语、作文……仿佛永无止境。
更令人窒息的是,每一次考试,哪怕成绩只是微小的波动,换来的不是理解与鼓励,而是父母反复强调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金钱与心血,打游戏的话,一般称这种人为压力怪。
光是想想就让艾维娜生理不适了。
她的小脸微微发白,胃里一阵翻搅。
那种被剥夺自由,被成绩和投入绑架的窒息感,是她对「补习」二字最深刻的印象。
当她结束了对达斯克瑞文班克的视察,风尘仆仆地回到邓肯霍夫城堡,得知那位素未谋面的家庭教师已经在此等候时,一股强烈的牴触情绪依旧占据了上风。
反抗!必须反抗!绝不能让悲惨的补习生涯在这个世界重演!
在弗拉德正式将她引见给那位老师之前,艾维娜的小脑袋瓜里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构思着各种「逼走」老师的方案。
恶作剧是基础款:在椅子上放点无害但吓人的小玩意?把墨水「不小心」洒在教材上?上课时故意心不在焉,问东答西?更高级点,就是向伊莎贝拉撒娇、哭诉,夸大老师的「严厉」和「不合理」,利用伊莎贝拉对她的宠爱来施压。
这些手段确实上不得台面,以伊莎贝拉和弗拉德的精明,肯定能看穿她的小把戏。
但艾维娜觉得,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种程度的任性刚刚好。
她早已认清自己在这个特殊家庭中的定位。
偶尔利用一下年龄和身份的特权,小小地任性一次,应该问题不大。
然而,当弗拉德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这位家庭教师主要负责教导她「武艺」时,艾维娜的牴触情绪瞬间达到了顶峰,内心几乎在呐喊:
『弗拉德老登你认真的嘛?九岁孩子练武艺?!』
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两种可怕的画面:一种是东方少林寺那种,从小孩阶段就开始进行近乎残酷的筋骨打磨,压腿、站桩、各种超越极限的体能训练,苦不堪言;另一种则是西方世界相对粗犷的方式,无非就是跑步、举重、对抗,单纯地锻链肌肉力量。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无尽的汗水、酸痛,以及……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
这绝对不行!艾维娜对自己的未来形象有着清晰的规划。
她梦想成为像伊莎贝拉那样优雅迷人、仪态万方的淑女或贵妇人,或者,退而求其次,成为像某些传奇故事中那般身姿矫健、英姿飒爽的女武神。
但无论是哪种,都绝对不包括「全身肌肉的怪人」这个选项!
一想到自己可能变得膀大腰圆,她就感到一阵绝望。
就在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可能毁掉她未来形象的「武艺老师」赶走,甚至连第一个恶作剧方案都快构思完毕时,弗拉德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城堡的偏厅,并平静地说出了那位静立窗边、背对着他们的高大男子的名字:
「艾维娜,这位是艾博霍拉什爵士,未来一段时间,他将负责指导你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