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凤摇了摇头,蜷缩着身子,脸埋进膝盖。夜里,细凤发起高烧,或许是淋雨太久,或许是心力交瘁,她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喃喃喊着「娘」,一会儿又恐惧地缩紧身体,仿佛躲避着无形的追打,贾三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水……水……」
细凤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贾三冲回河边,用破瓦罐舀了水。
喂她喝水时,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憔悴、狼狈,眼中布满血丝。
忽然,那倒影晃动,仿佛有一尾红鲤掠过,鳞片在黑暗中闪过一抹微光,像是嘲讽,又像是警示。
......
檐外细雨敲着青瓦。
雅间内。
「呃啊!」
重溟喉间发出非人低吼,左半身蒸腾血雾,右半身凝结冰霜。
案上茶盏「咔嚓」裂开,茶水竟左沸右凝。
章卿抚掌轻笑:「妙哉!贪妄炽火遇上痴愚寒冰,看他如何......」
话音戛止。
只见重溟突然双掌合十,天灵穴冲起青白二气,左胸浮现赌场虚影,右胸映出河鱼幻境,两股心香竟在他膻中穴对撞旋转,渐渐化成太极图形。
「以身为鼎,炼化双香?」章卿麈尾坠地,「这怎幺可能?」
重云趁机问道:「如何不可能?」
「同食两香,食香者要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同时经历两段香主人生,且必须在同一心念波动中完成双重顿悟,这根本......」
章卿失声说到不一半,话语声戛然而止,羞恼地看了重云一眼。
「你套我话!」
重云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重溟双眼紧闭,口中道破真相:「妄念如火,燃尽方知虚空;痴情似水,蒸腾才见云月。」
太极图越转越快,突然爆开刺目光芒——
两方幻境开始演化......
左半阳鱼浮现贾三惨状:赌徒瘫在破庙角落,怀中细凤气息奄奄。
右半阴鱼映出红鲤困境:鱼鳍被水草缠绕,鳞片暗淡无光。
但诡异的是,当贾三伸手触碰细凤面颊时,阴鱼中的红鲤竟同时摆尾,当红鲤撞击礁石时,阳鱼里的贾三也随之抽搐。
星辉中,贾三背起细凤踉跄走出破庙,细凤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间,像烧红的炭块烙在心上。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泥泞,每一步都觉得自己在往下沉,仿佛又变回那条被暗流拖拽的红鲤。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天边泛起蟹壳青,几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前方河面,昨夜雨水让河水涨了不少,一截浮木正卡在岸边芦苇丛中。
贾三将细凤小心安置在草甸上,用破瓦罐舀水为她降温。
指尖触到河水时,他猛地一震:水中竟有尾红鲤逆流而上,鳞片在曙光中闪着金红的光,那奋力摆尾的姿态,像极了他梦中一次次撞击礁石的执拗。
贾三呆立片刻,突然发疯似的扑向河边那棵歪脖子柳树——那是他七岁时瞒着爹娘偷偷埋下「宝贝「的地方。
三十年光阴荏苒,柳树已粗壮如桶,他颤抖的双手在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疯狂刨挖。
泥土混着雨水溅了满脸,指甲翻起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