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盖开启的刹那,一缕极细、极阴湿的灰雾,源源不断地钻入重溟七窍。
记忆、修为乃至自我认知,如潮水般退去,灵台清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困顿感。
最先传来的是指尖密密麻麻的刺痛,鼻腔里萦绕着劣质丝线的酸味、潮湿老屋的霉味......
玉符悬空,月华流转,将雅间映得一片清冷肃杀。
重云担忧地看了一眼正在「食香」的师兄,转眼看向章卿,戒备之意毫不掩饰。
章卿瞥了瞥那枚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玉符,忽然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道友不必紧张,」他指尖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另外两只香炉,以示暂无他意,「贫道既已立下心魔大誓,断无自毁根基之理。重溟道友道心坚毅,非凡俗可比,此番体验红尘百态,虽有凶险,却也是淬链道心的绝佳机缘,说不得待他醒来,修为心境更能精进一层。」
他话语微顿,目光也投向气息微弱的重溟,语气中掺入一丝似是而非的感慨:
「这『怨』香虽源自凡人积怨,却最能磨砺心性,若能勘破『怨由心生』之本质,于日后抵御心魔、明见真我,大有裨益啊。」
重云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但愿如道友所言。」
其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章卿,显然未完全相信,随时准备激发玉符。
彼其娘也!
贫道都这幺说了,你这小子还想怎幺样?不是你们自己选的吗?非得拖着贫道下水?
章卿心中大骂,眼色一下子冷了下来,隐藏在桌案下的手指暗暗掐诀,做好了这小子翻脸不认人的准备。
在这肃杀的气氛中,时间慢慢流逝,窗外醉春苑的喧嚣渐次平息,丝竹声、笑语声、觥筹交错声如潮水般褪去,唯余更夫遥远的梆子声在夜色中回荡。
案几上那缕源源不断钻入重溟七窍的「怨香」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