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松,朕受够了。」
赵煦立在御案前,声音里浸满了七年积压的疲惫与不甘。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在垂拱殿的金砖上摇曳,一如他此刻被撕扯的内心。
徐行没有接话,只是微微躬身。
他明白,这位少年天子此时需要的不是一个迎合的臣子,而是一个倾听的对象。
「这满朝霜寒,早已让朕厌倦至极。」赵煦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语,却又字字清晰地传入徐行耳中,「自登基那日起,七年又七个月,那些老臣何曾将朕视为一国之君?他们不过是想将朕雕琢成承载他们理想的容器——一个按他们心意成长的『圣君』罢了。」
徐行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其实什幺都懂,而正是这份清醒,让他愈加痛苦。
「元丰八年,七月十一……」赵煦的语调忽然变得飘忽,「朕因思念父皇,写了两首挽歌。
可韩维那老贼——」他突然转身,眼中迸发出压抑已久的怒火,「竟跑到祖母面前告状,说朕『秉笔缀文,恐费其时』,朕哀悼生父却被指摘不务正业,他们却日日教导朕要以孝治天下!」
「可笑否?」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墙上那两幅字画:「还有那《无逸》《孝经》!
范祖禹日日说教不够,还要让祖母将它们悬在朕的书房里,不得挪毁,美其名曰让朕好好学习孝道!」他的笑声里带着凄厉,「其实他就是想潜移默化操控朕,从前如此,现在亦然。」
「怀松可知为何朕至今仍将它们悬在这垂拱殿?」赵煦的目光灼灼,已近癫狂。
今日高滔滔与两位太后的事,显然已将他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因为朕要时刻警醒自己,这些老贼还在用他们那审视的目光盯着朕!
朕恨,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
这时,徐行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刀:「陛下若愿杀,臣愿为陛下埋。」
「哈哈哈,果然只有怀松懂朕!」赵煦放声大笑,踉跄着后退一步,倚在御案上喘息,「等等,再等等……」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清醒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