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伊妃挎著丈夫的胳膊往里走,低声笑道:“感觉你就是个纯正的abc,跟谁都能聊上两句,见鬼了。”
“是吧?我还是有做峨眉峰的潜力的。”路老板莞尔,“换到八十年代,以我的演技说不定能干到fbi亚洲事务处主管。”
小刘亲昵地捏了捏丈夫的脸颊:“主要你这张脸、这张嘴太会骗人了,心理素质又好,还神神叨叨的!”
两口子在空旷的码头前低头调笑、敘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只当是小別胜新婚的甜蜜温存。
直到安全主管安德森迈步上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方才些许的轻鬆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他以冷硬如铁、不容置疑的严厉口吻开始了最后警告:
“诸位,听清楚!你们脚下是美利坚合眾国的海军基地,即將登上的曾是联邦的海上堡垒。这不是好莱坞的摄影棚,这里的一切都关乎安全与机密。”
“我强调最后一遍:你们的行动范围仅限於甲板上由黄色標记线划定的区域,未经我的明確许可,严禁进入任何舱室、触碰任何舰上设备,哪怕是一个按钮、一个阀门!”
“所有拍摄必须在我或我指定人员的监视下进行,镜头不得对准任何非授权区域。你们带来的所有设备,其用途和移动都必须提前报备。一旦发现违规,我会立即终止你们的全部拍摄权限,並將相关责任人驱逐出基地。”
“在这里,我的指令就是最高准则,没有商量余地。希望你们明白,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现在,请跟我登舰。”
剧组眾人面色一肃,再怎么说也是到了世界一超的军事基地,叫这个凶神恶煞的军官一通警示,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路老板心里按照这位军官不是个好说话的,但只要一切按合同来,他也管不了这么多。
由於小鹰號已退役,其巨大的舰体如同静止的钢铁山峦,剧组人员只能通过一架临时架设的坚固舷梯以及升降机前往標誌性的飞行甲板。
这对“远东特工”夫妻乘坐升降机进入平台,巨大的飞行甲板终於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眼前时。
同一时刻,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与心理衝击。
铅灰色的低云仿佛触手可及,湿冷的海风裹挟著刺骨的寒意掠过这片望不到尽头的灰色钢铁平原。
眼前“小鹰號”的飞行甲板极其广阔,一直延伸到远处模糊的舰艏轮廓,这种尺度感是日常经验中未曾有过的,让人瞬间感到自身的渺小。
甲板表面也並非光滑,布满了各种耐磨损的防滑涂层、系留孔、复杂的管线沟槽以及各种用途不明的金属盖板和轨道。
巨大的舰岛建筑巍然耸立在右侧,如同一个钢铁堡垒,上面密布著各种雷达、天线和观测窗,沉默地彰显著其曾经作为指挥中枢的权威。
赵飞、郭帆已经带著场务团队开始铺设轨道、绿幕等相关器材,路宽两人看著眼前的场景都是心里一顿。
小刘攥著丈夫的手略有些湿润,之前的所有谋划、玩笑、调侃都已经过去,从他们登上甲板开始,就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的开始。
只不过从一进入甲板开始,战场情况似乎就不大乐观——
沟槽的霉菌对航母甲板进行了很多事先並未通知的“预处理”,尤其很多都是国內给出的“拍摄指南”的重点,这也是刚刚刘伊妃手心冒汗的原因。
譬如对很多特定设备接口、舱口盖、电子设备基座、標识铭牌的遮盖;
在甲板及舰岛的某些区域,使用了可移除的临时迷彩涂料或贴膜,隱藏了真实状態。
还有一些被临时拆卸的天线和偽装外壳等等,都会对无人机的秘密拍摄造成影响。
刘伊妃侧头看著丈夫依旧云淡风轻的面色,囁嚅著想说什么没讲出口,只是小手在寒风中冻得冰凉,一如两人现在的心情。
“我们……”
“没事,你去找井甜、周讯她们,甲板上风大,別冻著。”路老板重重地搂了一下妻子的肩膀,转而直接向著安德森走去。
他在思考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態面对这样的困局。
很显然,作为一个向五角大楼娱乐办公室支付了高达 “掺杂私货”阻碍拍摄的当下,他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严厉呵斥!
这些贱皮子该骂就要骂,我踏马是奈飞、漫威老板!是尊贵的美国纳税人!
你们这些沟槽的大兵都是我养的,在这给我搞什么东西?这是做生意的態度吗?
当然,这个尺度要把握住,如果对方坚决不从,他也不能硬来,只有把“丐化”的拍摄素材带回去了。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
路老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海风,左右环顾没有见到大卫格林伯格的身影,只有先稳步走向如铁塔般矗立在拍摄区边缘的安全官。
“安德森中校,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周围所有美军士兵和好莱坞人士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看著这位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中国导演不虞的面色。
安德森眼神有些轻蔑,“导演先生,你要谈什么?”
“谈谈你们的不合理安排。”路宽开口,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份量,他伸手指了指那些极不协调的遮盖物:
“这些未曾事先告知的遮蔽措施,已经严重干扰了我们经过报备和批准的正常拍摄取景。”
“我需要一个解释,或者请现在立即撤掉。”
围观人群並没有多么惊讶的表情看过来,特別是对於哈维、艾格等美国犹太人来讲,付了钱却没有拿到应有的商品,生意是这么做的吗?
他们刚刚也看到了这些遮挡所在,只不过路宽是导演,他本人最知道这些额外因素有无阻碍拍摄的可能,自然是先由他发声。
这也是今天叫上这两个投资人的作用所在。
艾格和哈维对视一眼,因为手机被收缴,后者只有四下张望寻找大卫·格林伯格的身影。
周讯、井甜、刘伊妃站在一起,包括周围的剧组成员,大家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也不影响他们对眼前的场景习以为常。
路老板是这样的,拍电影的时候全世界就电影最大,他连自己老婆都骂,何况这些沟槽的拿钱不办事的东西?
唯独“心里有鬼”的小刘面无表情,插在兜里的手心却都是细汗。
诚如她適才所言:如果这是一场电影,现在无疑极度考验路宽这位潜伏者的演技。
要愤怒,但要立场正確、收放自如的愤怒。
旁人在看一场据理力爭的商业谈判,只有她是在看一场別开生面的现场谍战片。
女演员不由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好奇著丈夫会怎么演?
安德森面无表情,语气冷硬如舰艇的钢板:“导演先生,这是出於安全考虑的必要措施。具体內容无可奉告。你们的拍摄必须在现有条件下进行,这是规矩。”
“规矩?”身著风衣的路宽走近了些,他陡然拔高了声音,好叫自己的合理诉求能传遍诸人:
“我,以及我的公司,向五角大楼娱乐办公室支付了高达三百万美元的巨额费用,获得了在这艘退役舰艇上进行合规拍摄的许可。我们的每一个镜头、每一个机位都会经过你们的审核!”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现在这些临时添加的、远超常规的遮盖,严重违背了我们合约的基础。这不再是安全考虑,这是毫无理由的刁难!”
“对不起先生。”安德森仍旧不为所动,但总算对他的怒斥有了些情绪回应,“但这是命令,是规矩。”
“有些部分我想你们可以通过后期製作解决,而並不是在这里要求基地做出让步,请理解。”
迪士尼的艾格听得直皱眉,走出来刚要略微帮腔,没想到这位东方导演就直接开骂了!
“什么狗屁规矩!谁的规矩?”
“路,冷静一下。”艾格试图劝阻这位激进的电影导演,事实上这种疯子状態的导演他也见得多了。
这些艺术家是这样的。
路老板根本不理睬他,继续指著脸色铁青的安德森开骂:“我要请你先搞清楚一件事!”
“我们虽然是中国演职员为主的合拍片剧组,但和所有你们之前接待过的好莱坞剧组一样,是支付了巨额佣金的合规拍摄。”
“我即便不是美国人,但我是奈飞、漫威、北美问界的老板,每年为加州和联邦政府贡献近十亿美金的税收,製造了三千多个就业岗位。”
路宽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面无表情的安德森中校的脸上,带著来自一个魷鱼式国际资本家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
“看看你自己吧!中校先生!”他厉声喝问,目光如炬地扫过安德森笔挺的军装和身上的装备,“看看你这身质地优良的军服,看看你肩膀上这些闪亮的徽章,再看看你身后那些保养得一丝不苟的装备!”
“你以为这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啊?”
他冷笑一声,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射出,“这里面每一根纤维,每一块金属,每一分维护它们的预算,都来自像我这样的纳税人!来自我和我的企业每年缴纳的巨额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