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更坚定了他对于《山楂树之恋》这部原本考虑中的电影的想法。
“小路，你给我的那本小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路宽想也不想道：“张导，实话讲我很不看好《血迷宫》的改编，更不看好张卫平对赵苯山和他的御用编剧的使用。”
“不是说苯山老师演技不合格，是张卫平很可能又要犯他在《黄金甲》里的老毛病。”
“这本小说问界有全版权，你如果看好，直接原价卖给你，问界直接给你个人投资，我信得过，也免得张卫平再找什么借口生事。”
刘伊妃诧异地看了眼男友，她从十五岁开始跟着后者谈生意，面对形形色色不同年龄、地位、国籍的人，还是第一次看他转手果真分文不要的。
当然，想把老谋子跟张卫平切割，是他的目的之一。
对路宽来讲，张一谋确实是有些特殊。
一来从他 。
二来关于北平奥运会，即便自己是靠有别于后世的节目和创意赢得了竞标，坐上了开幕式总导演的位置，但总还是觉得对这位老学长有些不公平。
即便在自己以这么浅的资历、这么小的年龄成为总导演后，老谋子也是第一个旗帜鲜明地站出来表示拥护的人。
这是一位可以深交的前辈和友人。
张一谋沉吟了几秒，缓缓点头道：“卫平有时候是过分了些，可这么多年，哎。。。”
刘伊妃悄咪咪地看了眼路宽，后者心知两人的矛盾也还没激化，现在还不到火候，自己多提反倒不美。
“那就不谈剧本转不转让的事情，先聊聊故事好了。”
老谋子见他不再执着剔除张卫平，也是神态轻松了一些：“说实话，我从前天到现在已经把《山楂树之恋》看了两遍了，整本书密密麻麻都是我的随笔。”
“很多片段和画面，譬如静秋第一次在县医院门口见到老三时，他站在勘探队卡车旁的白衬衫背影，阳光透过悬铃木叶子在他肩上投下光斑，勘探锤别在腰间皮带上的金属反光，和后来静秋在日记本里反复描摹的那个'像白杨树一样挺拔'的剪影。”
张一谋一聊到电影就眉飞色舞起来：“还有河边的绷带情节，包括两个人隔着河拥抱，确实把那个年代这种克制的爱写出来了。”
“如果在电影里拍出来会非常美、非常美。”
小刘也兴奋地接话：“张导，我最喜欢最后那一段在病床上！”
“最后医院的天板，老三弥留时让静秋看玻璃窗，两人倒影重迭在窗外飘落的山楂树叶里。”
少女面带期冀地回忆：“书里是这么写的——他眼睛亮了一下，好像把最后的光都攒到这一刻来认她的脸。”
“这一段简直太好哭了。”
刘伊妃跟张一谋这位小说书友沟通着剧情，眼神却一直在身边的男子身上游移，唇角跟着抿出小小的梨涡。
很显然，她在看小说的时候，代入的是自己和路宽。
这是少女心性中最纯粹的部分，在别人的故事里，寻找自己的影子；
在他人的悲欢中，印证自己的情感。
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孩，都会将书页间的浪漫与自己的现实交织，让虚构的情节为真实的感情镀上一层理想的光晕。
老谋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更深了，他本来就想请她做女主角，不但因为在同年龄段、甚至在整个华语女演员中，小刘都已经算是优秀演员的代表。
更因为这位国内顶级导演还没开拍，甚至剧本都没成型，心里就有了一对天选cp。
特别是刚刚上楼时看到两人扎辫子的互动，那一幕的构图仿佛可以极自然地移植到电影中。
这一刻的他跟女儿张沫有同一种感觉，这对情侣的默契与和谐，在《山楂树之恋》中严酷的时代背景对比之下，用克制和内敛的方式去表达，会更加唯美动人。
这种将浓烈情感压缩进细微肢体接触的表演范式，远比直白的台词更能体现特殊年代的情感压抑与迸发。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路老板说服他更换奥运会第一部电影项目后，自己怎么再去说服他跟自己搭一台戏！
老谋子狡猾狡猾的，看着对面这个姑娘看男友的眼神，就知道在这件事上她会是自己的坚定盟友。
张一谋怅然道：“小路，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有不少问题的。”
“什么问题？”
“我现在主要有两个顾虑。”老谋子一本正经道：“第一个，这两年我们俩都因为奥运会息影，你公司的宁皓、薛晓路他们还是能正常创收的，但新画面就我一个导演，卫平在经济上也是承担着压力的。”
“这复出后的第一部电影，我是答应他拍纯商业片，主要目标就是票房收益，现在换成了这部《山楂树之恋》，故事和改编后的剧本我都很喜欢，只是文艺片的票房上限摆在那里。”
张一谋举杯跟路宽碰了一记，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其一。”
后者冰凉的扎啤入腹，仅仅是这其一，就已经知道老谋子后面的二三四五六了。
再是老姜，也敌不过这种长八百个心眼子的穿越者啊！
“其二！”
张一谋皱眉道：“卫平的事情，其实我自己也考虑过几次，包括跟。。。跟家里人也聊过。”
“说实话，这部电影如果完全按照我的想法，在票房和作者电影的平衡上侧重后者，那必须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男女爱情。”
“不是说有什么亲吻、激情甚至是性接触就不干净，而是在那种年代下，这样的情节是异类和突兀的，故事中的男女主角的背景、恋爱过程也不契合这样的格调。”
“但如果卫平又打着卖票房的旗号来强压，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老谋子仿佛找到了自己二十年前东京电影节影帝的感觉，苦笑着对刘伊妃道：“小刘，我本来是想邀请你来演的，但现在这种情况，要是有什么激情戏，不消小路多说，我肯定不能用你。”
刘伊妃听得心怒放，张一谋就差直接把“请你参与这部电影”写脸上了，她哪里还不懂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这在邀请自己助攻啊！
“张导，其实你提的两个问题都挺好解决的。”
张一谋睁大眼睛：“嗯？请讲。”
小刘拿胳膊抵了抵身边端坐喝酒、一言不发的男友，她又哪里不知道路宽肯定也了然了一切，只不过自己该送的助攻还是不能吝惜的。
“让他也来演呀！”
小姑娘信誓旦旦：“文艺片票房受限，但我跟路宽两个真实情侣来扮演电影中的角色，又是第一次演对手戏合作，这个话题营销应该在国内很有市场吧？”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张一谋恍然大悟似得一拍桌子，震得杯中的啤酒都洒落几滴：“小刘你赶紧继续往下讲！”
路老板听着耳边的二人转，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作为资深导演，他不是很想看这种水平的演技，太尬了。
“再说张卫平吧，恶人还需恶人磨，要是路宽这个戏霸来演男主角，再加上问界的投资，张导你觉得张卫平敢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吗？”
“所以这事儿简直太简单了，你就负责说服路大导演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稍稍抽出一些时间来参与到这部电影的创作中来，对吧？”
“以他柏林影帝的演技，拿捏这种没有太多人物弧光的角色简直轻而易举，另外你们两位导演在拍摄之余还能一起切磋、进步，不是蛮好嘛？”
张一谋听得心怒放，看着眼前比自己闺女还小的少女，只觉得讲一句钟灵毓秀不过分。
“哎呀，要么说你跟小路能成好事呢？”
“姑娘，你太聪明了！来来，我敬你一杯！”
小刘余光扫过纹丝不动的洗衣机，笑着举杯：“我敬你张导，感谢这么美味的夜宵，确实叫我们都咥美咧！”
“是吧？路宽？你也陪一个呗？我们一块儿敬张导和沫姐。”
娇俏可人小女友的温言软语在耳，还打着感谢宴席东家的旗号，路老板自然却之不恭地举杯。
其实他心里也没多抗拒出演这个角色，关键是看跟下一部科幻电影的前置性工作安排是否冲突。
只是他提出的跟老谋子个人合作遭拒，如果还要饶上个搅屎棍张卫平，那合作条件可就远不止这么些了。
跟张一谋的情谊叫他在利益上让步无妨，钱赚多少是多？
但张卫平这个后世跟老谋子打了好几年官司的老吸血鬼，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张导，这个家贼难防啊，这还没结婚呢，小刘就伙同你老人家来忽悠我了。”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张一谋笑得跟兵马俑似的：“伊妃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了，灵气天成又蕙质兰心。”
“你这话我认为是在自夸，这明显是捡着传世的和田玉了好不好？”
小刘得意地冲男友挑挑眉，后者喝尽了杯中酒，玩笑后转而正色：
“张导，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你合作和跟张卫平一起合作是两个概念。”
“兹要是你个人需要我帮忙，哪怕一分钱不要来演这个角色，还是提供问界的编剧服务之类，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不过在商言商，大家共同投资拍电影，我不能接受张卫平那种大包大揽的做派，显失公平！”
张卫平是什么做派？
只要是张一谋的电影，都必须带上新画面，他必须要做出品方和发行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