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林思成问,问完了再审、再查也不迟……
……
一墙之隔,八块大屏幕镶满了三面墙。马山的头顶,正面、后背、侧面,全拍的清清楚楚。
盯着最正中的那一块,几个专家面面相觑。
都是专门从市局请过的审讯专家,什么微表情,什么肢体语言,不过是看家本领。
但架不住遇到了个滚刀肉,能扛我就扛,扛不住我就摆烂,反正问什么我都不承认。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再牛逼的专家,遇上烂人就只能瞪眼。他拼着这条命不要,再厉害的技术,对他也没毛用。
突然,总队请来了个懂文物的行家,进门没三分钟,就让这个滚刀肉的心理防线出现了松动。
而且是两次。
一次是刚坐下,林思成自我介绍的时候。第二次是林思成拿出那枚铜钱,说是刚从清西陵挖出来的时候。
既然是专家,肯定比言文镜更专业:这年轻的不像话的行家拿的这枚铜钱,以及说的这个清西陵,很有可能就是突破口。
顿然间,几个专家齐齐的转过头,看总队和支队领导。
但两位领导无动于衷,瞅瞅屏幕上的马山,再看看坐他对面的林思成,然后再回过身,瞄一眼坐的四平八稳的王齐志。
林思成来之前,他们不是没猜过:是不是这小孩怀恨在心,想报复这个马山。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有仇不过夜,有这种想法不奇怪。
言文镜报给支队,支队又报给总队,总队又报给了市局。领导的意思是见一见也好,因为案子的关注度太高,能安抚一下当事人,最好就安抚一下。
当然,不可能由着林思成胡来,又怕言文镜脑子一热开后门,所以支队长来了不说,还来了位副总队长。
为了师出有名,还特地特事特办,给林思成和王齐志弄了个顾问。
但谁都没想到,林思成来,竟然是真的来“顾问”的?
不是一般的沉稳:见了马山,就像见了老朋友,脸上带笑,语气温和,言笑晏晏。
别说恨意了,连丝怨气都找不出来。谁能看出来,他面对的是把他砍了一顿乱刀,差点要了他命的仇人?
也不是一般的懂行:切口说来就来,手语看的人眼缭乱。支队长搞了半辈子文物案子,接触过的江湖人物多到数不清,却只听了半懂不懂。
更不是一般的专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所谓打草惊蛇,敲山震虎,不管是刚进门时的自我介绍,还是聊那枚铜钱,摆明都是林思成精心设计过的。
没学过专业的审讯技巧,哪里会这个?
两位领导对视了一眼:捡到宝了?
又对了个眼神,支队长抓起对讲机:“言文镜,不要干扰林老师!”
言文镜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麦。
安静依旧,沉寂的气氛依旧蔓延。
言文镜和书记员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马山。
马山低着头,同样一动不动。
唯有林思成,忽而转,忽而弹,翻来覆去的玩着那枚铜钱。
又过了几分钟,他突的一停,抬起头来:“马掮作肯定在想,这小子嘴上毛都没几根,敢说彩子远,针尖活?”
“你也肯定在想,我怎么敢肯定,这是从皇陵新出土的生坑货?而且还知道,是清西陵,而非清东陵?”
马山顿了一下,瞄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林思成继续:“这种叶尔羌贡钱,兆惠只铸了一万零八百枚。送入宫中的当夜,孝义纯皇后(令妃魏佳氏,嘉庆帝生母)诞下十四子永璐(嘉庆胞兄)。
乾隆视为吉兆,命内务府将所有贡钱挂在宫灯上,悬在养心殿(乾隆主寝宫)和永寿宫正殿(令妃为皇妃时寝宫)外。”
“过了几个月,十三子永璟早夭,陪葬了一部分。三年后,十四子永璐早夭,又葬了一部分。此后陆陆续续,一直到道光时期,这些铜钱基本都当成皇子和后妃的陪葬品。”
“东陵有,西陵也有,乾隆皇子陵(朝阳区曹八里屯园寝)更有,但我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一枚出自西陵?因为,文物会说话!”
林思成又弹了一下,“铮”的一声,铜钱在桌子上转了起来。
“虽然都在河北,但两处皇陵环境天差地别:东陵在遵化,地质母质层为燕山余脉风化石灰岩,表相为淋溶层褐土,含雨水冲涮山体沉积的方解石碎屑,捻之滑腻如香灰,雨后泛白碱纹……”
“西陵在保定易县,母质层为太行山洪积砂砾岩,表相为腐殖质层棕壤,而水质构造为裂隙水,嵌石英颗粒,握之刺手带棱角,旱时龟裂成网,弱酸……
东陵水质为平原孔隙水,高钙硬水,弱碱……而两者的区别,关键就在于土质和水质……”
看马山一脸茫然,林思成顿了一下:“听不懂?”
他能听懂个屁?哪个盗墓倒斗的,研究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