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阴冷

第386章 阴冷

干符三年,十一月五日,寅时,鄂州江北战场,天未明。

冬风萧瑟,潮湿冷冽。

寒风裹着长江水汽,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又阴又冷。

昨夜草军大营中那如同天上繁星般的点点篝火,这会儿大多已经熄灭,只剩下一丛丛余烬,升起道道袅烟。

在弥漫着草木灰味中,草军柴存军中,旅将谢彦章,哆哆嗦嗦地套着一件从唐军武士身上扒下来的冬衣,钻出了他那顶低矮破旧的羊毛毡篷。

他正要说话,可张嘴呵出的第一口热气,便立刻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了一团白雾。

真他娘的冷啊!

谢彦章紧了紧衣袍,目光投向了自己麾下那片所谓的「营地」。

营地的状况,很不好,或者,直白点说,就是糟糕透了。

昨天半夜,寒潮没有任何征兆地就从北面刮了下来,温度骤降,田埂上直接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而好死不死,谢彦章他们的营地又恰好布置在一片靠近湖泊的洼地之上。

本意是为了方便取水,但现在好了,整夜下来,是又冷又湿。

而谢彦章麾下的大多数士卒,根本没有帐篷,只能紧挨着,蜷缩在田垄之上,甚至连升起一堆篝火来取暖的薪柴都没有。

倒是谢彦章有一个带过江的羊毛毡篷,是他义父葛从周送的,所以他倒是没怎幺冻着。

可夜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声,谢彦章也是忧心忡忡,夜不能眠。

明日就要大战了,然而只是一夜过去,自己手底下,不知又要倒下多少弟兄O

所以一觉起来后,谢彦章就开始巡视营地,在检查了一圈后,心情果然变得更加糟糕。

营地里食物严重缺乏,没有御寒的酒水,不少弟兄的手脚已经出现了冻疮,有些连草鞋都穿不上了。

可营中,却连最基本的伤药都没有。

但谢彦章还是强打起精神,将几个卒将召集过来,让他们将营地里仅剩的一点粮食都拿出来,给弟兄们烧一顿热腾腾的早饭。

他不能让他的弟兄们饿着上战场。

可就是这幺点要求,最后都是奢望。

没过多久,负责伙食的小使臣便一脸苦涩地回来禀报,说营中仅剩的那点薪柴,连给全营弟兄们一人烧一碗热水都不够,更不用提煮粥了。

谢彦章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能烧多少,就烧多少吧。让还能动的弟兄,先喝上一口热汤。」

别管米有多少,就是只有热汤,也好歹在战前暖暖肠胃。

此时的谢彦章多少都有点绷不住了。

说实话,草军这会看着好像有编制了,号称八个军老卒。

但实际上,因为缺乏大量的幕僚、军吏、参军、书手,他们目前是根本不具备大规模决战的能力,尤其还是渡河参战。

就比如说现在,草军不是没有米、没有柴,而是运到对岸后,压根都不晓得在哪里,因为没人专门管理这些物资。

从昨天渡河开始,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那些小板只管将人往对岸送,哪里管你是哪个队的。

所以他谢彦章能将自己的本营统管住,就已经算是在统御上有天赋了。

叹了口气,谢彦章索性不去想那些揪心的事情,而是独自走到了自己的兵器架前。

他先是抽出那柄惯用的横刀,又拿起那面箭痕累累的牌盾,便开始仔细地清理和检查起来。

虽然谢彦章已经是掌管五百人的旅将了,但在草军的作战体系中,像他这样的中下层头目,依旧是要亲自冲锋在第一线的。

而他手里的刀和盾,就是他在战场上生存下去的保障!

所以每每战前,谢彦章必然会擦拭保养兵刃,而且从来不假手于他人。

大伙各自去忙活了,谢彦章坐在小马扎上,翻出一块油布,反复地擦拭着刀身,之后又检查了一遍弓弦的韧性。

冰冷的刀身,粗粝的长弓,让谢彦章心中稍稍安定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背着「令」字小旗的小使臣,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

其人年纪和谢彦章差不多,都还是个娃娃。

他对谢彦章喘着粗气,抱拳行礼,说道:「谢旅将!师帅有令!」

谢彦章放下布,将刀横在腿上,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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