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根据上级的情报,本军已经来到了战场外围,十来里外就是草军的大营O
如果这支草军是按照唐军的操典扎营,那幺他们的哨骑也会在十五里的范围内交替游弋。
所以,这三名哨骑随时都可能与草军的哨骑迎面撞上。
他们不自觉地放缓了马速,马蹄声越发轻巧。
马蹄踏过干裂的田埂,三骑轻勒缰绳,藏身于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后,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处废弃的聚落。
从外面看,这里面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应该不会有草军哨骑埋伏。
但哨探从来不是靠猜测,必须亲眼所见,才能下定论。
此时,三骑胯下的河西马似乎也感受到了骑士的紧张,不时地喷着鼻息,轻踮着蹄子,发出的声响被压得极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
不仅是田垄间的渠水断流后,在洼地里积成了黑绿色的臭水潭,就是聚落内部,也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
本来现在已是临近秋收的季节,田地里本该是一片金黄。
但这里,却是一片颓唐。
聚落外的农田被马蹄践踏得一片狼藉,春天种上的旱稻,早已被胡乱割得支离破碎。
连村社边上种的那几株桑树,这会儿都歪倒在了田埂上,树皮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白惨惨的树干。
再看那些聚落边缘的土坯墙,此刻已经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掺杂着稻草的夯土层。
墙根处有明显的灼烧黑痕,这会儿已经有点泛灰,秋风一吹,墙土便簌簌掉落。
这些景象,在这三名哨骑的眼里,却读出了不同的讯息。
很显然,这处聚落曾经也算是兴旺的。
这里的村民在今年春天满怀希望地播下种子,期待着秋天的丰收。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动乱,将他们所有的希望都碾得粉碎,还未成熟的稻子,被人全部割走了。
之后,应该又来了一批人。
他们应该是饿得发慌的流民,来到这里后,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吃了,包括树皮和草根。
三名哨骑中,有两个是光州人,甚至就是农家子弟出身,所以对于这副场景,感触更深,心中充满了悲凉。
自己辛苦种下的稻子,收割的却不是自己,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
倒是另外一名哨骑,是个年轻的沙陀人。
他对中原江淮的农耕景象毫无感觉,此刻只是用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附近的一草一木。
「走吧,进去看看。」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光州骑士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于是,另外两骑默默地抽出了角弓,搭上羽箭,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骑着马,走进了这处静得可怕的聚落。
也是进了村社,他们才晓得这里已经荒废到了何种程度。
随处可见干硬的人畜粪便,还有疯长的杂草。
大部分的房屋,屋顶的茅草都已被烧尽,只剩下光秃秃、被熏得漆黑的木梁,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们又看了一下社里的水井,井水浑浊不堪,深不见底,水面上浮着一只断了绳子的木桶,井沿、木桶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至于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焦黑的农具,无不在诉说着,这里已经彻底没了人烟。
正当三骑准备离开时,队伍中间的那名沙陀骑士,胯下的战马忽然不安地擡了擡前蹄。
他急忙按稳马鞍,目光如电,望向了聚落的西侧。
那里有几间尚未完全坍塌的土坯房,在房子的边角处,竟然垒着一个简易的小灶,上面还孤零零地留着一个黑乎乎的陶锅。
那沙陀骑士立刻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横刀,压低身形,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他身后的两名光州骑士立刻会意,举起手中的角弓,将锋利的箭簇对准了那片区域。
沙陀骑士小心谨慎地走到灶边,确认四周没有什幺动静,这才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