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张龟年听到这个问题后,思索了一下,他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便將自己的一点思考告诉了赵怀安。
“主公,这一百五十万人实际上並不是个精准算来的,而是按照京畿有六百个乡,每乡有五百户,每户有五口这样估算的。”
“但这个数字大谬,因为这个只算了乡野,却没有算京畿区的城郭。在京畿,城郭內实行坊里制,乡、里、村只设於城外。而京畿地区光城邑就有二府三州,四十个城邑,其中光我晓得长安的人数就不下百万。”
“使君,这京畿地区有多少人,由此能大窥一斑。”
赵怀安恍然,惊嘆一个中古时期的城市竟然能有百万人口,那是何其恐怖,又確认了一遍道:
“这长安人有这么多吗?”
张龟年在长安生活多少年了,对於长安底层社会是非常了解的,他告诉赵怀安长安城的修建就和前代所有朝廷建立都邑的思路不同。
在隋代以前,都城基本只有贵族和他们的家人,仆隶能居住,此外就是一些承担国家运转职能的政府专业官吏,而普通百姓基本不可能生活在这里,也生活不起。
所以当时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其两宫的面积几乎占据城市的八成以上。
但隋代开始修建长安的前身大兴城后,就专门在宫外按照横平竖直来规划出一百零八个坊区,
专门用来囊括各色人等。
后来高祖基本上没有破坏就接收了大兴城,所以也自然继承了这样的坊市结构。
那这些一百零八个坊市有多大呢?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中的那个粟特胡人李宝奴忽然插了一句,对前面的赵怀安和张龟年讚扬道:
“长安啊长安,你是丝路上最明亮的光,是光明乐土掉下来的一角,你一个坊就有一个敦煌,
全天下最聪明的脑袋都聚於此,你的伟大毋庸多言!”
赵怀安在前头翻了一个白眼,合著这李宝奴还是一个长安吹。
可他旁边的张龟年听了却点了点头:
“虽然我没去过敦煌,不过我以前在长安也接触过其他一些粟特人,他们对长安的称讚也的確常说这句话,想来不是假的。至少我老家的县邑是不如长安一个坊大的。”
赵怀安张大了嘴,愣了一下,再一次確定:
“老张,你说的真的假的?那长安岂不是得有一百个县邑那么大?”
如果赵怀安晓得后世明清时期的长安城只有此时皇城那么大,恐怕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那边,张龟年点了点头,也感嘆道:
“主公,咱们这一次来长安虽然危险,但实话说,我个人是很支持的。因为只有见过长安,他的心胸才晓得天下有多大。主公,等到了长安你就晓得,任何语言在长安面前,都是苍白的。”
那边,粟特小胡李宝奴抱著胸口,也跟著吟唱道:
“论智慧,张龟年有无限的智慧,如此足智多谋,小嘴如锐利的刀,销魂摄魄。一人足以令百名武士晕头转向。”
这番话从这个粟特小胡的嘴里说出,夹著莫名其妙的口音,直接让赵怀安和张龟年愣住了。
尤其是被夸的那个张龟年,更是脸色僵硬地扭头看向这个小胡商,心里想著:
怎么主公就喜欢带著这些奇奇怪怪的,死友赵六是吹丧的,发小丁会是號丧的,就是现在这个叫李宝奴的小胡商也看著像个丝路整脚的吟游诗人。
此时的张龟年当然不晓得,体育生本来就和艺术生是绝配。
不过张龟年对於这个叫李宝奴的小粟特商没有太大的恶感,
他在长安那会,实际上遇到不少比较有良心的粟特人。
这些从葱岭以西奔波过来的粟特人普遍都信袄教,这个教派就分光明和黑暗,善与恶,
认为人死后的归宿取决於生前的善业。
这善也都很具体,要么就是行善,要么就是守诚信,要么就是守德。
他以前住在寺庙,所以也听一些大法师们说袄教与佛教的类同,都是行善积德。
说粟特人死后,他的灵魂会走在一座桥上,然后由他们的神来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