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夹道
乾符三年,四月春芳,大河上下,顿泛滔滔。
一阵阵悠扬的歌声从远方传来,两岸无数芦苇摇曳新绿,春意盎然。
“大河四月浪滔滔,两岸芦芽破嫩綃。捷旗摇处归程近,天语催赴长安道。”
“洗尘沙,拋征袍,五陵年少不知韶。携汗马,筑功高,一日看遍紫金朝!”
船队最前,杨復光和一眾幕僚们站在甲板上,听著身后船队传来的歌声,忍不住点头,对旁边的新幕僚韦庄笑道:
“不错,好歌好歌!我这兄弟到底是百年难出的豪杰人物。”
“我虽是南方人,但也晓得论豪气还是要看东北和西北。幽燕男儿,横金戈夹铁马,
壮志豪情,能马上作舞,醉里拍鼙。而西北豪杰,则黄沙大漠,挽雕弓射大日,操著铁琵琶,唱大漠烟直!”
“但这一次我平叛中原,却有幸认识了我兄弟这样一人物,才晓得江淮子弟多才俊,
不输幽凉分毫。甚至那一身匪气、凶气、草莽气,混不吝气,还要更盛三分!”
“也是见了那保义军,我才晓得为何歷代兵家皆说,江淮安则天下安,江淮乱则天下乱。这真是有道理的。”
那边韦庄笑著说道:
“杨公,我听说这歌是赵使君幕府中的掌书记张龟年写的,端是文雅贴切。”
听了这话,杨復光扣看船舷,点头:
“这张龟年我晓得的,咱们送到朝廷的捷报就是原封不动用的此人的。文不加点,挥笔而就,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物,而这样的人物,我这么多年来,也不过见三五个而已。可惜了,据说考科举没成,然后回了乡,倒让我那兄弟捡到了。”
这韦庄听到那张龟年竟然也是考科举的,不过倒也正常,这样的人物不去科场试一下,那才稀奇。
不过这样的人物都没能考过,自己不去考,选择做杨公的入幕之宾,无疑正確了。
正在韦庄准备再吹捧一下这首歌的时候,后面船队上的保义军们忽然又换了一首歌,
而老韦听著听著,不哎声了,只听歌如下“娶个娘们赛天仙,夯个大屋两丈烟。去了长安我端闺门,一炮轰她个底朝天!”
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保义军唱这歌的时候,尤其大声,尤其豪迈,让人浮想联翩,
又让人心驰神往。
歌声传到杨復光的座船上,神策、忠武、宣武的军將们咧嘴嘿嘿笑,而幕僚们则纷纷骂这低俗不堪,尤其是有人冒出来说,这歪诗就是赵怀安写的。
於是眾人对这个赵大的刻板印象就更深了,这真是个土锤啊!
杨復光倒是没骂,甚至以他太监的身份,本该最应该骂的,可他笑得却是最大声的。
他琢磨著那最后一句:
“一炮轰她个底朝天!”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兄弟在沙场上遥勇,在风月场上嘴上也不认输,可以!”
“不过这个炮字,用得好,用得绝!”
杨復光都忍不住给这个字鼓掌了,没想到拋石炮还能用在这个上头!果然我汉家语言博大精深啊!
而那边早已经忍耐不住的诸牙將们个个捧腹大笑,也跟著念了句诗,脸上荡漾著笑,
心里早已飞到了汴州红楼去了。
他们也试试,这拋石炮怎么轰她个底朝天!
在一眾武夫的盪笑中,反倒是幕僚们脸黑了,杨復光见韦庄也开怀在笑,倒像是真心的,便问道:
“韦生,如何?是从这诗有所得吗?”
人群中的忠武將符道昭大笑著插了话:
“韦推官估计在想这石怎么打呢吧!“
眾將哈哈大笑。
韦庄没有理会那符道昭的调笑,嘿嘿笑著,实际上他也只能嘿嘿笑著。
这符道昭他也晓得,据说此前是忠武军的牙將,后来他们中的一个都將不晓得为何得罪死了赵使君,然后就被砍了头了,而他们这些人就被杨公给兼併了,现在做个挎刀的武士。
现在听这人的笑就晓得这人有多狂,而这么狂的人据说在那位赵使君面前,跪得一天一夜才侥倖能活。
想到这里,韦庄对杨復光,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