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龙锡的考量尚未说完。
他的管家便小跑进来,躬身禀报:
「老爷,牧斋先生到了。」
钱龙锡神色一正道:
「请他进来。」
不多时,身着寻常儒衫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厅堂。
他面容清癯,自带一股久居人上的官威与浸淫诗书的文雅。
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看似兴致颇高,眉间愠色却怎幺也藏不住。
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
他是明末东林党的重要领袖之一,更是文坛公认的盟主,学问渊博,诗名极盛。
与在场的钱龙锡、钱象坤,以及南京的钱士升,并称「四钱」。
不过,钱谦益与钱龙锡并无血缘关系。
纯粹因政治理念相近、文学趣味相投而结成的紧密党友。
见钱谦益进来,李标率先迎上前,堆起关切的笑容道:
「受之兄,许久不见,近来一切可好?」
钱谦益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劳李大人挂心,钱某还以为,诸位早已忘了还有我这幺一号人了。」
说罢,他也不等主人招呼,自顾自地寻了个空位坐下。
立刻有仆役奉上香茗。
钱谦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饮了一口,仿佛自言自语般叹道:
「忘了也是应当。如今诸位皆得仙缘,脚踏长生之阶,谁还会记得我一个罢官去职、白衣待罪的草民呢?」
之所以说话如此幽怨,根由出自数月前的阁臣推选。
钱谦益本是入阁的热门人选,却被温体仁抓住早年卷入科场舞弊案的旧帐,猛烈攻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