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切在底层讨过生活,忍受牛马似的劳苦日子,才会懂得「翻身改命」四个字究竟多沉、多重。
就在他很想做些什幺,发泄内心积压情绪的时候,屋外忽地传来大嗓门的声音:
「异哥儿!我放工了,说好一起用饭……」
姜异揉了揉脸颊,将表情恢复到与往常一样,这才起身开门。
「贺哥辛苦,我正等着你回来。」
贺老浑那张糙脸里外泛红,想来也是在淬火房被滚滚热力炙烤,熬了好些时辰。
他一进大杂院便囔道:
「可晒死我了!狗日的,今天炉子火力尤其旺,险些让我喘不过气来!」
姜异说道:
「估摸着扇风的工友引火过猛,贺哥缓口气,歇上片刻咱们再去吃饭。」
贺老浑是练气二重,居然也熬不住淬火房的煎熬,可见今日上工着实累惨人。
「说什幺明天都要换到磨刻房,四个时辰人都要烤熟了,遭不住、遭不住……」
姜异没做声,凡役上工哪有挑拣的资格,都是各房的执役做主,放牌抽签。
贺老浑抄起水瓢,咕咚咕咚狂灌几口凉水,等喘匀了气,才似活过来一样:
「他娘的,为着几个符钱,真是累掉半条命!」
这样的牢骚,姜异听得太多。
做牛马嘛,受人驱使,谁能没点怨气?
往常他也没少叫苦,今日却显得淡然。
「大概,这就是天书所给的底气……」
姜异揣摩着心态变化,开口说道:
「贺哥歇好了?歇好了,咱们就去『冰火洞』。」
「快走,快走,早盼着开荤了!糙米陈粮,实在吃得膈应!」
贺老浑闻言喜笑颜开,乐滋滋跟着姜异步出大杂院。
赤焰峰以南是工寮,顺着地势高低搭建院子棚屋,容纳凡役生活起居,差不离有个三四百号人。
往北则有好多依山造出的吊脚楼,悬于陡壁,靠在崖间,多为酒肆食铺,赌坊窑子。
这时候正值放工,颇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