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出自一家,而贾母的话,已经够难听了。
王熙凤忙起身站出来,道:「老祖宗,您消消火。实在是最近琐事多了些,我才没顾及了这些姊姊妹妹。周瑞家的,也不常往这边走动,这才乱了规矩,往后我一定更小心些。」
薛姨妈也起身附和,「凤哥儿说的是,也是我欠考虑了,图个方便就差使了周瑞家的,原该交代的更清楚些。」
「林姑娘,姨母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李宸身上穿得是月白交襟的襦裙,袖袍略宽,行动多有不便,再矫揉造作的行女子福身礼,更让李宸感觉奇怪。
但这出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非是姨妈的错。」
「对,姨太太是客,散些宫里赏的花给姑娘们,也是出自好心,偏有这欺上瞒下的孽障,从中作梗。」
贾母浑不在意李宸僵硬的动作,只当他是怯场了,继续撑腰道:「这事也没什幺可再讲的,老二家的,你想个章程吧?」
王夫人擡头时,如佛面古井无波的五官,才拼凑出了些许表情。
同薛姨妈一样,王夫人先道歉,「是舅母平日疏于管教了,玉儿莫要放在心上。」
而后转回身,目光落在伏地的周瑞家的身上,「终究是府里的老人,革你三个月月钱,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往后在院里当差,仔细着些。」
这惩罚,看似公正,实则是高举轻放。
三个月月钱对这等体面奴才不过九牛一毛。
二十板子,行刑的婆子手下自有分寸,不过是躺几日便好。
可这模棱两可的惩罚,自不是李宸想立的威,便摇了摇贾母的手臂,低声学着林黛玉的口吻,道:「外祖母,我原也不在意两枝花。只是今日她敢为讨好琏二嫂嫂,便乱了次序,明日保不齐就敢为讨好别的什幺人,乱了府里更大的规矩。到时候……」
贾母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可以不管小姑娘间的意气,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动摇贾府的体面。
重重杵了下梨木凤头拐,贾母嗔道:「老二家的!你当这是小儿嬉闹,罚酒三杯便了事吗?!」
王夫人心中一凛,知道母亲动了真怒,再护短不得。
暗暗瞥了林黛玉一眼,王夫人心生怨毒,面上却只得恭顺应道:「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深吸口气,王夫人面上尽是寒意,淡淡开口,「既然你眼里没了尊卑上下,这府里的精细差事你也当不得了。你男人如今在庄子上收租,你也一并去吧,府里的事,不必再管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周瑞家的猛地擡头,一张脸瞬间惨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这哪里是惩罚,这是将她几十年的体面和前程连根拔起,无外乎流放千里!
凭藉资历,王夫人以后若掌家,如今赖嬷嬷那个位置便是周瑞家的。
借着荣国府的威势,自家也能盖起后花园,儿子更能是脱了贱籍去当官,这光明大道被她一次讨好王家人的小聪明,全葬送了。
「太太!太太开恩啊!奴婢知错了,求太太看在我侍奉多年的苦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