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迟疑了一下,随即看向宋忠。
宋忠知道张飙主意已定,且这看似疯狂的计划背后,是当前绝境下唯一可能破局的险棋。
他重重抱拳:「属下遵命!」
小吴见宋忠都领命了,自然不敢再迟疑,当即抱拳:「属下遵命!大人……保重!」
「你们也保重。」
张飙笑了笑,然后看向另外两名锦衣卫:「怕不怕?」
「愿随大人赴死!」
两人异口同声,眼神决绝。
「好!收拾一下,天一亮就行动!」
张飙当机立断。
翌日清晨,武昌城从沉睡中苏醒。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承宣布政使司那威严的衙门牌匾时,三个形容狼狈、却刻意整理过官袍的人,出现在了衙门口。
为首的张飙,深吸一口气,无视了门口衙役惊愕和警惕的目光。
他从怀里掏出那份皱巴巴但盖有反贪局大印和钦差关防的公文,运足了中气,对着那扇朱红大门,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本官乃陛下钦点反贪局主事、钦差大臣张飙!」
「有关系江山社稷、涉及藩王重臣之惊天大案,需即刻面见藩台大人!速速通传——!」
这一声吼,用尽了他全身力气,在清晨相对安静的衙前街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不仅门口的衙役愣住了,连街面上刚刚开始忙碌的行人、小贩也都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
「张……张飙?那个京城里的张疯子?」
「什幺张疯子!?那是张青天!你他娘的再乱说,我揍你啊!」
「哦哦哦,可是……他怎幺这副模样?」
「他说有惊天大案?」
「涉及藩王?我的天爷……」
议论声如同水入油锅,瞬间炸开。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敢怠慢,一人赶紧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张飙就那幺大马金刀地往衙门口一站。
虽然衣衫褴褛,但那股子混不吝的疯癫气质和钦差的身份,竟形成一种奇特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衙门内传来。
只见湖广左布政使潘文茂在一群属官的簇拥下,脸色惊疑不定地快步走出。
他显然已经得到了通报,看着门口如同乞丐般的张飙,眉头拧成了疙瘩。
「张……张大人?」
潘文茂几乎不敢确认:「您这是……」
「潘藩台!」
张飙根本不给他寒暄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步,将那份公文和几页从饶州卫查获的帐册关键内容的抄本往前一递。
声音依旧洪亮,确保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都能听见:
「本官奉旨查案,一路遭歹人截杀,九死一生方抵武昌!」
「现已查明,有幕后黑手勾结地方卫所、漕运,行『养寇自重』之惊天阴谋!」
「饶州卫指挥使耿忠,便是其中关键一环!」
「军械物资通过卫所网络被秘密输往不明之地,其帐册证据确凿!」
「而耿忠,已被幕后之人灭口!」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潘文茂和他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官员,声音再次拔高:
「此案更牵扯多位藩王,乃至朝中勋贵!」
「本官手握实证,指向明确!此乃挖我大明墙角、动摇国本之十恶不赦大罪!」
「哗——!」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在官员中炸开,更是在围观的百姓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养寇自重?卫所军官被灭口?牵扯藩王勋贵?】
这些字眼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潘文茂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身后的属官们更是有人惊得差点站立不稳。
「张……张大人!慎言!慎言啊!」
潘文茂的声音都变了调,急忙上前想拉住张飙:
「此事关系重大,岂可在此喧哗?快请入内堂详谈!」
「详谈?」
张飙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更大:
「本官就是要在这里说!让武昌城的百姓们都听听!让所有人都做个见证!」
「我张飙今日将此案公之于众,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若有人敢杀人灭口,掩盖真相,那就是做贼心虚,其罪当诛!」
他这是直接撕破脸了,把一切都摆在了明处,用民意和公开性来给自己当护身符。
潘文茂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张飙是钦差,他不能当场动粗。
而且张飙的话已经传开,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强行将张飙拉进去,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好!好!张大人,请!本官……本官与你入内细说!」
潘文茂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示意衙役清开道路。
张飙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袍,对身后两名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两人顿时心头大定,然后昂首挺胸,在所有围观者的注视下,跟着张飙,大步迈进了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的朱红大门。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湖广承宣布政使司,二堂。
只见潘文茂屏退了左右,独留下心腹师爷和一名负责记录的堂事官。
他坐在主位,脸色铁青,看着大咧咧坐在对面、甚至还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的张飙,胸口剧烈起伏。
「张大人!」
潘文茂强压着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可知你方才在衙门外,都说了些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