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总算长大了那么一点点。”
说完,甚至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
朱允熥见状,不由转笑为哀,声音哽咽:“张先生……一路走好……”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我好着呢。”
张飙不耐烦地打断他:“倒是你,以后要做个明白人。别像之前那么冲动了……虽然我还得感谢你……”
“嗯,明白,韬光养晦……”
“屁得韬光养晦!我说的是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张飙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紧接着,沈浪、孙贵、李墨、武乃大、赵丰满五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郑重地走上前。
他们没有拿出金银珠宝,而是共同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粗糙的册子,封面上是张飙亲手写的四个大字——
《血泪讨薪录》。
“飙哥!”
沈浪声音哽咽:
“这是我们跟着您,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我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您带着!”
张飙看着那本凝聚着无数底层小吏和军户血泪的册子,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我不想带走。我去的那个地方……暂时,还没这么不堪。”
沈浪等人听不懂‘那个地方’是什么意思,但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萧索和一种超越当下的意味,眼眶顿时更红了。
张飙看着他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
“听着,老朱虽然现在没动你们,但他疑心重,难保以后。有机会……跟着朱允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或者想办法……调到地方去,离中枢远点,越远越好。”
“还有,离蓝玉、冯胜、傅友德那些骄兵悍将也远点,他们……气数快尽了。”
这番如同遗言般的嘱咐,让沈浪五人心中巨震,他们将每一个字都牢牢刻在心里。
而观刑台另一侧,朱高燧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也冲上去送点啥,却被朱高炽死死按住。
“老三!不可妄动!父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我们不能旁生枝节了!”
朱高炽低声厉喝,眼神凝重:
“如果有心,相信张飙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对!”
朱高煦吐出一个字,然后紧紧抿着嘴唇,压抑着情绪。
最终,当再无人上前时,张飙脚下的‘陪葬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从金银玉器到酸辣猪蹄,五八门,琳琅满目。
张飙心满意足地看着这堆东西,然后看了眼日晷,朝旁边的刽子手挤眉弄眼道:
“哥们儿,帮个忙,待会儿下手利索点。”
“还有这些‘心意’,都给我堆到断头台旁边,码整齐点,我看看能不能带下去几件。”
刽子手:“……”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但张飙没功夫跟他瞎扯,又转头朝蒋瓛道:
“蒋指挥使,时辰差不多了,劳驾,笔墨伺候,我要给老朱写供状。”
【写供状?这时候?】
蒋瓛眉头紧锁,心中惊疑不定。
【这疯子之前死活不肯写,如今死到临头,反而主动要写?】
他本能地觉得有诈。
但想起老朱对张飙那份难以言喻的复杂态度,以及之前数次因张飙而起的波澜,他也不敢擅自拒绝。
稍微沉默,他最终还是妥协了:“给他。”
很快,纸笔被一名锦衣卫送上了刑台。
张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断头台上,奋笔疾书。
他一边写,一边催促刽子手搬东西,而且写得也不慢,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
不多时,他就掷笔于地,将写满字的供状吹干,折好,递给蒋瓛:
“喏,拿好了。这是我写给老朱的《治安疏》,记得亲手交到他手中。就说我跟他的事还没完,咱们后会有期。”
《治安疏》?
居然跟治国有关?不是供状?!
蒋瓛诧异了一下,心说怎么没完?你马上就要死了!哪来的后会有期?!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张飙那‘诡异’的能力,觉得所谓的‘后会有期’,应该是张飙的后手,他是在威胁皇上。
难道是为了沈浪他们五个?
蒋瓛下意识看了眼沈浪他们五个,然后皱眉接过那封尚带着墨香的《治安疏》,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下意识地想要打开查看,这是他的职责。
“蒋瓛——!”
张飙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目光如刀般刺向他:
“如果你想死全家,你尽管看。”
蒋瓛的手猛地一僵,如同被毒蛇咬中!
他瞬间想起了张飙在诏狱里那些石破天惊、甚至隐隐触及.马皇后的狂言!
他知道,这个疯子绝对干得出来!也绝对有能力在死后拉他垫背!
权衡利弊只在瞬间。
蒋瓛脸色变幻数次,最终一咬牙,竟真的没有打开查看。
而是迅速取出一个锦囊,将《治安疏》封入其中,用火漆牢牢封好,对一名心腹缇骑厉声道:
“快马加鞭!即刻入宫!面呈皇上!不得有误!”
那缇骑领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一幕,让监刑官刘三吾、驸马梅殷,以及台下以方孝孺为首的清流士子们大为不满。
“蒋指挥使!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