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这‘以退为进’的请求,几乎堵死了他立刻发作的可能。
【是真心悔过,以表忠诚?还是……以极大的隐忍,行更深的韬晦之策?】
老朱的疑心病,让他无法完全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个能力出众、军功赫赫的四儿子。
他将信缓缓放下,目光投向殿外。
云明适时地呈上了另一份密报,是关于北平燕王府近日动向的。
如今的北平燕王府,闭门谢客,属下禁足,与外界联系几乎断绝。另外,北疆那边还隐隐传出了关于燕王‘失宠’的流言。
【收缩得如此彻底……是怕了?还是在暗中筹划着什么?】
老朱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提起朱笔,在那封朱棣请求削爵的信上,批下了回复。
他没有同意削爵圈禁,甚至没有直接回应这个请求,只是写了寥寥数语:
【尔之忠恳,咱已知之。北疆重地,非尔不可,当好生镇守,勿负咱望。】
【京中之事,咱自有裁断,尔不必过虑。】
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勉励,但其中蕴含的帝王心术,却深不可测。
这既是对朱棣此番应对的‘认可’,也是一种更深的控制。
说白了就是,我依旧需要你,但也仍然怀疑你,你继续在北平待着,在我的眼皮底下,替我守着边疆,也随时准备接受我的下一次审视。
同时,老朱又对云明下达了新的指令:“云明!”
“奴婢在!”
云明立刻躬身领命。
“传咱旨意,让蒋瓛将老四指出来的那几个江南和致仕老臣的线索,给咱往深里查!一查到底!”
“另外,对燕王府的监视,提升到最高等级!就算他闭门不出,给咱盯死他王府周围的每一只苍蝇!”
他不会因为朱棣完美的应对就放松警惕,反而会更加警惕。
他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知道最狡猾的狐狸,往往会用最无害的姿态来麻痹对手。
……
不知不觉间,三日一晃而过。
作为掀起雷霆风暴的‘罪魁祸首’,被押出了诏狱牢房。
此时的应天府,阳光正好,万人空巷。
从诏狱到西市刑场的漫长官道上,早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男女老少,士农工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条被锦衣卫严密把守的通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兴奋、恐惧、好奇与悲悯的复杂情绪。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只见通道尽头,一队杀气腾腾的锦衣卫缇骑率先开道。
随后,一辆囚车在沉重的车轮声中缓缓驶来。
囚车里,站着的正是张飙。
他依旧穿着那身相对干净的囚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慵懒的笑意。
与周围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没有像寻常死囚那样颓丧或恐惧,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道路两旁的人群,目光平静,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狗官!奸臣!死有余辜!”
有不明真相、或被煽动的百姓高声咒骂着,扔出烂菜叶。
但更多的是,沉默。
在这沉默的人群中,有一些特殊的面孔。
在刑场一侧临时搭建的观刑台上,坐着被老朱特意‘恩准’前来观刑的燕王府三兄弟、李景隆、郭英。
朱高炽面无表情,手中的佛珠却几乎要被捻断。
朱高煦双目赤红,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朱高燧则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李景隆和郭英,则神色复杂,看不出喜怒。
不远处,朱允熥、朱明月、朱明玉姐弟三人,也在宫人的‘护送’下前来为张飙‘送行’。
朱明月脸色苍白,紧紧抓着妹妹的手,不敢抬头。
朱明玉则咬紧嘴唇,倔强地看着囚车方向,眼圈通红。
朱允熥站得笔直,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而在更外围的人群中,一些穿着低级官服、或普通百姓衣着的人,正拼命压抑着情绪。
那是被老朱从诏狱里放出来、官复原职的沈浪、孙贵、李墨、武乃大,以及当初跟随张飙审计、讨薪的底层官吏们。
他们看着囚车中那个曾经带领他们‘疯’过、‘闹’过、试图撕开‘黑暗’的身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眼眶发热。
更远处,还有一些穿着破旧军服、或带着家眷的老兵。
他们曾经是‘以资抵债’的受益者,此刻也都沉默地看着,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囚车缓缓驶过他们面前。
张飙的目光扫过这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到了沈浪等人通红的眼眶,看到了老兵们无声的泪水,看到了朱高燧抽动的肩膀,看到了朱明玉强忍的悲愤……
他脸上的慵懒笑意微微一顿,随即,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他用带着枷锁的手,有些费力地指了指那些正在偷偷抹泪的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他标志性的调侃语气:
“喂!我说你们……”
“哭什么哭?!”
“我一个祸乱朝纲、诽谤圣学、十恶不赦的大奸臣,今天终于要伏法了!”
“你们不该拍手称快,放鞭炮庆祝吗?!”
“怎么还哭上了!?嗯?”
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开玩笑,但那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快的、无人能懂的柔和与释然。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许多人强忍的堤坝。
“呜呜呜——!”
哭声变得更凶了。
【哎,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搞得我真像要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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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终于写到这一刻了。嗯,还算不错。】
感谢刂法自然 。
感谢天天天情 。
感谢零随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