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此铁盒内有陕西贪腐、东宫用度异常的账册!疑似谋害储君的线索!”
“赵丰满、沈浪等人为送此物赴死!”
“孙臣遭阻挠威胁,甚至被以姐姐性命相挟!不得已出此下策!”
“求皇爷爷明察!为我父王主持公道啊——!”
【铁盒!证据!】
【线索!赴死!】
【阻挠威胁!?】
这些词汇如同碎片,在老朱脑海中疯狂旋转拼接!
难道……允熥不是发疯?他不是受人蛊惑来胡闹?他是真的……拿到了什么东西?!
那种既想立刻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又害怕知道里面是什么的极端复杂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对太子之死的究极疑问,以及帝王不容挑衅的权威感,压倒了对真相的恐惧。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骇人,猛地看向云明,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把门打开!”
“是!”
云明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指挥锦衣卫打开殿门。
“轰隆隆!”
沉重的殿门再次被打开。
门外,浓重的血腥味率先扑面而来。
只见朱允熥小小的身影屹立在门口,浑身浴血,手中的绣春刀还在滴落着温热的血珠,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滩暗红。
他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仇恨、决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悲愤。
他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个同样沾了血的铁盒。
这幅景象,极具视觉冲击力,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朱允炆瞳孔一缩,不由喝道:“允熥!快放下兵器!你想造反吗?!”
朱允熥却仿佛没听到他的呵斥,他的目光穿透门缝,死死锁定在殿内龙椅上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皇爷爷——!”
他嘶声力竭地大喊,声音因激动和用力而破裂:
“孙臣今日闯殿,自知罪该万死!但孙臣宁可血溅五步,也绝不能让我父王死得不明不白!让那些害死他的奸佞小人逍遥法外!”
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门槛之外,将染血的绣春刀‘哐当’一声扔在一旁,然后高高举起那个染血的铁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孙臣人微言轻,屡遭阻挠威胁,甚至被以姐姐性命相挟!不得已出此下策,惊扰圣驾!”
“求皇爷爷明察!为我父王!大明懿文太子!主持公道——!!”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哭喊出来的,带着一个儿子对父亲最深沉的哀恸和一个受害者对正义最绝望的渴求。
整个华盖殿,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朱允熥压抑不住的哽咽和粗重的喘息声。
老朱死死地盯着那个染血的铁盒,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陕西贪腐!东宫用度异常!疑似谋害储君!威胁皇孙!?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坎上。
他之前所有的怀疑、猜忌、愤怒,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爆炸的出口。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朱允炆,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参汤?嗯?真是送得巧啊!”
朱允炆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皇爷爷明鉴!孙儿冤枉!孙儿什么都不知道啊!定是三弟他受人蛊惑,诬陷……”
“闭嘴——!”
老朱一声暴喝打断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走向殿门。
他的脚步沉重如山,每一步都让殿内众人的心随之颤抖。
他走到门口,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跪在血泊中的朱允熥。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铁盒,而是先看了一眼旁边那具太监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染血佩刀。
最后,目光落回到朱允熥那张混合着鲜血、泪水和无比倔强的小脸上。
“朱允熥!”
老朱忽然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异常平静的声音:
“你可知,持凶器闯宫禁,杀内侍,惊圣驾,每一条都是死罪?”
“孙臣知道!”
朱允熥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着祖父那可怕的目光,声音因哭泣而沙哑,却异常清晰:
“但孙臣更知道,身为人子,若明知父王含冤而不能言,苟活于世,猪狗不如!”
“今日若能以孙臣一死,换皇爷爷彻查父王死因,铲除奸佞,孙臣死得其所!”
老朱闻言,瞳孔微微收缩,盯着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孙子,良久没有说话。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云明。”
老朱冷不防地开口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力:
“带允炆去后殿歇着,换身干净衣服。没有咱的旨意,不许他离开半步,也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这话听起来是关怀,实则是瞬间将朱允炆软禁隔离。
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这个刚刚还让他感到‘至纯至孝’的孙子。
朱允熥口中的‘威胁’、‘阻挠’,让他本能地对所有可能的相关人员产生了最深的怀疑。
吕氏的心腹太监死在这里,吕氏的儿子就必须先控制起来。
“皇爷爷!”
朱允炆惊恐地抬头,还想辩解什么,却被老朱那毫无温度的眼神逼得将话生生咽了回去。
没办法,他只能脸色惨白地被云明和另一个太监近乎搀扶实则押解地带离了大殿。
处理完朱允炆,老朱的目光才重新落回朱允熥身上。
他没有立刻让朱允熥起身,也没有去接那铁盒,而是对门口的一名锦衣卫千户下令,声音依旧平稳却不容置疑:
“宋忠,验看孙公公尸体,确认死因。将殿外所有目睹此事的侍卫、太监,分别看押,严加审讯!”
“咱要知道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
“若有半句不实,你知道后果。”
“是!”
那名叫宋忠的锦衣卫千户,心头一凛,立刻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