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生年百五十,沧海一蜉蝣

街对面的路灯下站了个人,拎着个长条包裹,不知站了多久,身上已经披了一层薄雪。

我笑了笑,走过去道:“照神道长,你这么大一高人,年三十不跟徒子徒孙一起守岁过年,怎么混成街溜子,大半年的站这儿了。”

照神道人抖落身上薄雪,将手中长条包裹递给我,道:“小陆元君让我帮忙收拾东西,我还没当回事,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今晚就走。时限不是到明天傍晚吗?急什么?”

我接过包,冲着照神道人抱拳道谢,道:“早走是走,晚走也是走,既然烦我,不想让我在京城多呆,没必要多赖这一天。饭吃过,人见全,这年也就过完了,正好夜里无人,可以多走一段路,争取明晚在金城吃上晚饭。”

照神道人“嘿”地笑了一声,道:“你啊,就是托生错了时候,早往前五十年一百年,不是青云直上做国师,就是祸国殃民做妖道。”

我说:“现在也不错,天下太平,才更适合我这样的人装神弄鬼,不用担心漏馅被人打死。”

照神道人摇了摇头,道:“自以为看穿你江湖显技把戏的,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吧。惠真人,这次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说句心里话,以你的本事光明正大也能横行天下,没必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当成敌人处处设套提防,活得多累啊。”

我说:“道长这话说的,我这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从来不搞阴谋诡计,这话我在三清面前也敢说。”

照神道人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我送送你吧。”

我问:“你这么闲,都不用管白云观那一摊子事?”

照神道人道:“有崇清和崇法摆布,我就算留在观里,也跟台上摆设的神像没什么区别,老实坐着大家开心,要想乱管乱说,就要被人烦了。”

我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你坐镇,他们心安。”

照神道人道:“太平盛世,安分守己过好日子就行,没有什么心不安的。我年纪大了,精力越发不济,近来打坐都会忍不住打瞌睡,估计没几年好活头了。等过了年,我就会把主持位传出去,正式退休,做个专心修道的出家人,不管世俗事啦。”

我问:“这么快?其实以你的精神头和修行的养生法,再多干几年,应该没问题。来年在白云观搞罗天大醮,还得你出面主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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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神道人叹气道:“说起养生法,谁能比得过松慈观的静心道长?可他见了你之后,就逃离京城,到家就病倒了,说什么不肯再进京。人得有自知之明,我难道能比静心道长还会养生?我还要多活几年,等小韩真人进京学道的时候,给她保驾护航呢,不退怎么行?”

我问:“你想把位置传给谁?”

照神道人斜睨了我一眼,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我说:“不问就说的话,不成我干涉你们白云观的内部传承了吗?你要不说,那我可就直接说啦。”

照神道人赶忙道:“别,你可别先说,我要传给崇法,他自幼在白云观修行,身家清白,没沾染过江湖习气,适合以后的时代来代表白云观。崇清还是做些实事比较好。话我已经跟两人说开了,他们都没有意见。咳,你答应他们的事情,我就当不知道,他们没有跟我讲过。”

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颇有些失落。

我说:“你这两个徒弟都挺不错,看得出你是会教徒弟的。”

照神道人又叹了口气,沉默着走了几步,方才说:“你要是不对他们两个许诺事情,或许这事还没那么顺利。惠真人,我看不懂你,也看不懂你做的事情。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很多,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件。只不过因为这一件,牵扯出很多其他的。人生于世,便如身陷蛛网,牵一线而动百丝,承复相联,源源不绝。除非真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然的话,谁都无法逃脱。”

照神道人停下脚步,道:“就送你到这里了。”

顿了顿,又道:“生年百五十,沧海一蜉蝣。我在你这个年纪,说不出这句话。你要过生死关吗?”

我说:“人活于世,魔考重重,哪天不是过生死关?道长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照神道人点了点头,道:“惠真人,你本事大,我不如你,没什么可以同你讲的。不过,从我看过你的几场斗法,摆开显技骗人的部分不说,真正的本事稍显零乱,有些拼凑的痕迹,如果能够静下来心,好好整理一下,形成属于自己的一整套体系风格,对你以后过生死关会有些好处。”

我笑了笑,抱拳道:“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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