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峻微微摇头,拱手道:“陛下,此刻远水难解近渴。”
“况且,狄青、种谔若连这第一波猛攻都抵挡不住,又何谈日后破敌?”
他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划过雁门与青涧,声音沉稳:“夏辽此乃困兽之搏,攻势虽凶,其后劲必然不足。”
“我军只需依托坚城险隘,挫其锐气,待其兵锋一滞,便是反击之时。”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终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睿身上,语气平淡无波:“顾睿。”
“儿在。”顾睿应声出列,依旧是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
“你之前所言之策,如今可以施行了,着枢密院承旨司,予你便宜行事之权。”
“儿,听命。”顾睿躬身,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并非喜悦,更像是一种猎手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冰冷。
他没有再多言,行礼后便悄然退出了垂拱殿。
殿中众臣,包括皇帝赵厉辉在内,大多面露疑惑,不知这位顾氏长子将行何等手段,唯有狄青、范仲淹等寥寥数人,目光微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对于顾峻这个太傅,他们太了解了。
能让顾峻在如今的情况之下,还稳若泰山,那便是一定提前就有所预料,且他还会有百分百的把握!
这能够让大多数人都安下心来。
在他们看来,顾峻虽然难以进取。
但其守城绝对无忧!
顾峻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之下反倒是起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当然,这自然是顾易在其中干涉!
顾峻自己自是不可能完全的信任顾睿所提出的想法。
但他则不同。
在他看来,顾睿此番所提出的计策,绝对大有可为!
时间匆匆而逝。
顾睿的手段并未直接作用于战场。
数日之后,一些看似与烽火连天的前线毫不相干的消息,开始通过隐秘的在西夏和辽国后方悄然流传。
在西夏兴庆府以及几个重要的军州,市井间开始流传一种说法:
——宋军因漕运初通,急于稳定内部,其实已无心边战,前线之所以抵抗激烈,不过是种家、折家等将门为了保全自身实力和地盘而做的最后挣扎。
甚至有鼻子有眼地传言,宋廷已秘密派遣使者,携带重金,意图贿赂国相没藏讹庞,以求西夏退兵,条件便是默许西夏占据目前正在猛攻的青涧城等地。
而在辽国中京及南京道,流传的则是另一个版本:
——西夏人狼子野心,与宋人交战是假,借机消耗大辽国力是真。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等大辽与宋朝两败俱伤之后,联合宋人,东西夹击,瓜分大辽的漠南草场!传言甚至细节到,西夏使者已与宋国顾氏在暗中接触,达成了某种密约。
这一系列的流言蜚语准确的针对到了西夏与辽国之间最大的破绽之处。
——信任!
国与国之间的处境便是如此。
更别说西夏与辽国之间本就有着天生的仇恨。
当然,光凭着一点,还不足以彻底影响到如今的大局。
但又何须心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尺之室,焚于隙烟。
所谓心计讲究的便是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