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暗忖,李太后是有见地的,能提出这个方案,除了人心算计,多少还得懂些军事。
想了想,若由他来应对,可以推举刘信为帝,让刘氏兄弟阎墙,伐讨实力更强的刘崇,再杀刘信自立。
但他是外行,不知引狼入室的难度,还得看郭威的应对。
再看群臣,魏仁浦没来,王峻应该没有备用方案,皱眉不语。旁人都是武夫,打仗可以,却不擅争辩。
最后是王殷出列,声音沉稳,侃侃而谈。
“提及刘崇,老臣想起几桩旧事,高祖起兵时,刘崇总督兵马,与军校聚赌,输尽三月粮饷,乃至克扣士卒赏钱充数,几致哗变。高祖自掏体己替他弥补亏空,然其不知悔改,节度河东,将盐铁之利充作赌资。去岁契丹使至晋阳,他设局豪赌,输三县之岁赋!军中皆言‘刘三痞赖,嗜赌如命’,此等视国利如儿戏、以疆土为注码之徒,若登九五,岂非要我等再向契丹称奴?!”
殿中诸臣顿时炸开议论,“宁战不从”之声不绝于耳。
“不错!”
王峻反应过来,立即出列,道:“刘崇无德,刘信更甚,今岁许州大涝,百姓饥馑,刘信闭仓不赈,反强征民夫筑私宅,致涌入开封之流民逾万,史公召他入朝,他以‘疽发于背’推脱,如此欺上虐民之辈,若主神器,生灵涂炭!”
说罢,他向李太后逼进一步,语气铿锵,态度坚决。
“太后岂不见闵帝失德,四月而亡?今强立此二人,重蹈覆辙,轻则朝堂动荡,重则契丹入寇,届时,臣等拼了性命!恐怕也难挽危局啊。”
萧弈听得非常清楚,王峻的重音在那‘拼了性命’四字。
这是当众恐吓。
武官纷纷大喝支援,文官个个垂首敛目、不敢说话,似连呼吸都放轻了。
李太后脸色泛白,攥着手帕,闭目缓气,许久无言。
倒是那安皇后,跪在旁边,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动不动。
直到大殿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郭威才说话。
他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冯道。
“国不可一日无主,还望冯公指条明路啊。”
萧弈看懂了,冯道该会提出一个对各方都有利的办法,郭威等之后再定夺,当能保证想要的结果。
冯道缓缓地出列。
木杖点地,声音慢得要死。
“嗒。”
“嗒。”
“嗒。”
满朝重臣都耐心听着。
终于,老者开口了。
“老臣愚见,当此非常之时,择君宜求稳、求安,非必拘泥于长幼亲疏。神器不可虚悬,臣请太后临朝,安诸藩之心,免‘外臣擅权’之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