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松。”
“指挥,俺是冻得哩,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喝三大碗热羊汤。”
“好,我请你喝酒。”
数万人的呼吸汇聚,沉重、压抑,让人没有说话的欲望。
战马不安刨蹄,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甲叶碰撞,声响连绵不绝。
从北面吹来的风,混着皮革、铁锈、体臭,以及兵刃上未擦干的血腥气。
风向忽然变了。
雪终于不再迎面飘来。
转回视线,望向前方,七里店大营中鼓声已响了有一会儿。
慕容彦超的大纛前倾,兵马如流水滚来,一直压到山陇下,列锋矢阵,大纛就竖在阵尖。
萧弈数了数,有十面指挥旗,每面对应五百人,皆是骑兵,其中最精锐的是沙陀轻骑,穿的深色皮甲,隔得虽远,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傲慢。
其东南方向的赤岗,先是飘起几星黑点,很快就连成了片。
南军的大方阵缓缓而来。
待到近了,可见他们分为许多大阵,每阵十二指挥旗,六千人,又分三部排列,分别由长槊手、刀盾手、弓弩手组成,阵列间留出通道,容一名传令兵策马穿梭。
慕容彦超摆的是一个非常尖锐的进攻阵型,像一支随时要射来的箭,一只鹰隼;侯益与诸将摆的却是这么个“重防御、轻机动”的通用阵型。
就连萧弈也能看出明显的割裂感。
他亲自打探过对方营地,知禁军骄横,地方镇兵战意不坚。
由此,留意观察之后,他能注意到南军阵型虽阵线铺天盖地、衣甲光鲜,但旌旗繁杂,指令不一,各军、厢之间旗号传递迟滞,尤其是一对比与契丹长期征战所淬炼的北军,显然松散。
故而此战关键,在于打破南军本就脆弱的配合。
也就是吸引慕容彦超出战,与后军脱节,各个击破。
漫长的排兵布阵,双方终于靠近。
相隔,对峙。
良久对峙。
阳光一点点西移,却没有半点暖意。
萧弈能看到旁边方阵的弩手拆下给弩机上弦的牙片,用嘴哈气暖着。
他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弓弦已用油布包着,马鞍冻得像块木板,长枪的红缨梆硬,一敲,簌簌地掉冰渣。
午时三刻,伙夫队提着热汤、胡饼过来。
萧弈与同袍们草率吃着,总觉嘴里没滋味,倒不如打完仗,回去好好吃一顿来的痛快。
可心里也不免担心,这一碗热汤是麾下兵士的最后一碗。
“金三水,你还喝吗?”
“指挥,莫让他再喝哩,一会打起来了屙尿……”
忽然,远处的南军爆发出了欢呼声。
“万岁!万岁!”
萧弈抬眼看去,目光越过南军广袤的阵列,太常旗刺破灰雾,旗面上,鎏金日月星辰像在反射着微弱的日光。
是天子仪驾,刘承祐来劳军了。
南军士气大振,慕容彦超的先锋军明显躁动起来。
数千人齐声的震天骂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