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金陵物资匮乏。”
“若萧大使君得空到金陵,还是能奉上各种美味的。”
“你认输了,要请我吃饭?”
“分明是你输了,方才可是问清楚了,民心所向,可不是被人唆使的。”
“才问了几句,岂能定论?”
周娥皇捧着钵子,小口抿了甜酒,侧头问道:“你不开心吗?听了百姓夸赞你的政绩,难道不觉得欣慰?”
萧弈道:“并非我做得多好,只不过是前人都做得太烂了。”
他目光落处,卖醢豚羹的摊主捧着碗杂粮饭在干吃,也没舍得往碗倒一点醢豚酱,过得却已是好过大多数人的日子了。
比烂的时代,无甚好说的。
“你难得谦虚呢。”周娥皇道:“可不论如何,百姓殷殷期盼,民意拳拳,你就不愿为了他们留下治理一方?”
“民意如水,水无常势,今日说你好,明日便觉得你坏。我不可能被民意裹挟。”
“铛。”
一声轻响,周娥皇拿起陶钵与他碰了碰杯,嗔道:“活得太清醒,多累呀,喝呗。”
这酒一点都不醉人,不知不觉就喝完了。
周娥皇的脸颊上却浮起两抹红晕。
“你方才,以为是我背后捣鬼,拂逆你的意愿、裹挟你当楚王,你却不生气,因为不在乎我,对吗?”“不是你捣的鬼。”
“我问的并非此事,而是……你还把我当成对手,没把我视为亲近之人,所以我拂逆不了你、裹挟不了你。”
“对,我不会让人亲近到可以胁迫我改变意愿的地步,因为,我是自由的。”
黄昏的光斜斜洒在破木桌上。
萧弈抬头看着被染成金黄色的云,任从浏阳河吹来的风拂过脸庞,带着一点点甜酒的气味。他感受且享受着自由,无论去哪都是因为自己愿意,从不为别人而改变方向。
周娥皇的指尖再次触到了他的侧脸,温柔地像是在拨动琴弦。
“我从未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周家门前的江南才俊如过江之鲫,没有一个人像你。”
“我知道。”
“我一辈子遇到的众人,再光鲜亮丽,原来都是被驯服的、伏槽的马儿。阿爷说,整个江南的才俊都任我挑选,可是能被挑选的又有什好?”
周娥皇大抵是醉了,或是借酒装疯。
“我出了家门,却遇到一匹野马,明知道套不住它,或我不知道为何,我总是好想要这匹野马,可越是这般,越是套不住马……鸣呜……我也不知怎办才好了。”
终于还是出身高门,没受过大罪,才吃一点求而不得的苦就受不了了。
萧弈觉得她简直是不讲道理,野马能因为她难受得哭了就让她套住吗?
当然不可能。
可目光落处,只见那眼眶微红,嘴唇委屈地扁着,如梨花带雨,他心头当即警惕起来。
哭没用,诉衷肠也没用,但美貌却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