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事?”魏长乐顺势问道,身体微微前倾,“可是嫂子有喜了?”
窦冲翻了个白眼:“非是家事。”
他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此处无外人,我只对你二人说。但在旨意下达前,万不可泄露半个字。太后常告诫我,事未成定局前,纵是板上钉钉,也不可轻易张扬。我并非炫耀,只是视你们为兄弟,无需隐瞒。”
王桧正色道:“能让大将军如此欢喜,定非寻常之事。放心,今夜之言,绝不外传。”
“再过几日,宫里便有旨意。”窦冲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右虎贲卫大将军嫪荀将卸任,由我接替其职!”
魏长乐神色平静,王桧却惊得手中的酒杯晃了晃,酒液险些洒出:“当真……当真?”
“太后亲口所言,岂能有假?”窦冲略有不悦,眉头皱起,“王桧,莫非你觉得我不配坐这位子?”
“绝非此意!”王桧忙道,放下酒杯,拱手作礼,“大将军,我只是没想到……”
他也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南衙北司,北司军装备向来精于南衙卫。唯独左右虎贲卫,装备不逊北司军。且朝野皆知,南衙八卫中最能打的便是左右虎贲卫。北司六军任何一支拉出来,都未必是右虎贲卫的对手。”
“正是如此。”窦冲不无得意,挺直了腰背,“除虎贲卫与左右威卫,其他兵马我还真看不上。我是边关回来的将领,要带就带最好的兵!”
“大将军,虎贲卫素来掌握在独孤家手中。”王桧皱眉,言辞谨慎,“左虎贲卫由独孤泰直领,嫪荀更是独孤家死党,谁不知他对独孤氏忠心耿耿?嫪家昔年是独孤氏家将出身,至今嫪荀仍自视为独孤氏家臣。”
他看了看窦冲的脸色,继续道:“右虎贲卫上上下下皆是独孤氏的人,您……您接掌此卫,是否……”
后面的话他未敢说尽,但在场几人都明白——右虎贲卫骄兵悍将,又系独孤氏嫡系,窦冲这空降的贵公子,能否服众?
独孤氏又岂会甘心让出这块肥肉?
“你是怕我镇不住他们?”窦冲淡淡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当初我去边关,也无人看好,都说边军将士不会服气。可如今你去十二坞堡问问,谁不敬我畏我?”
他冷哼一声,“那些边军,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子照样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王桧忙笑道:“那是自然。大将军用兵如神,朝中谁人不知?”
“老子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窦冲微仰下颌,语气倨傲,“右虎贲卫虽强,比北方边军又如何?老子回来统领他们,背后有太后撑腰,谁敢不服?再说,太后既然敢让我接这个位子,自然早有安排。你们不必多虑。”
魏长乐心中却是暗流涌动。
右虎贲卫换将,绝非寻常人事调动。
太后既已告知窦冲,此事应当已成定局。
但嫪荀岂会甘心让出将位?
嫪荀若愿,独孤氏又岂会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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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独孤氏而言,南衙八卫是维系家族的根基,关乎切身利益乃至生死存亡。
在兵权上,独孤氏绝不会轻易退让。
太后让亲侄窦冲接掌此职,显是在布局。
魏长乐隐隐感到,这布局非一日之功——当年调窦冲赴边关,经风霜苦寒,既为历练,也为积攒资历。
或许三年前窦冲出京时,太后便已谋划今日之事。
若真如此,则说明太后对独孤家早有防备,如今是要逐步收回兵权,遏制独孤氏坐大。
山南道事件后,太后对独孤氏戒备更深。
此番换将,既是布局,亦是试探。
王桧的担忧不无道理,窦冲虽出身窦氏,却非将才。
右虎贲卫中多骄兵悍将,又是独孤氏嫡系,能否服这位空降的贵公子,尚未可知。
但太后既已出手,对魏长乐而言,未尝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