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绩唯恐他这边刚答应下来等待王君廓、苏定方两部到达,可别叫一亲耳听到唐军的辱骂,转头又起战意,——徐世绩部汉军所筑的三座营垒,中军大营,徐世绩自驻,东边营地是单雄信营,他若还营,需先出中军帅营,因定会能亲耳听到唐军辱骂,就急忙起身挽留,说道:“贤兄且慢,王、苏两部到后,怎生进战、怎生夹击尚需再议,何必急归?待议定还营不迟。”
单雄信没心情多在众人面前待,说道:“你自与诸将议之。俺略有不适,先回营歇息。”
“若是不适,请贤兄在小弟帐中安歇,待小弟议定军事,来看贤兄。”徐世绩执意不放他走。
单雄信知他所虑,——事实上,对唐军骂他的话,他是又想知道,又怕听到,是以刚才他才一个劲追问辕门将,而不自己亲往辕门听之。犹豫了下,他终究应道:“也罢。”便一个徐世绩的帐下吏引路,引他至了徐世绩的寝帐安歇。这帐下吏待烧水服侍,单雄信打发了他出去。
帐中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坐在榻边,犹难消心头灼热,脑海中反复回响唐军的辱骂之声!
“狗眼看人低!”辕门将转述的每一字都如毒刺扎心,可偏偏又无力反驳。他咬牙切齿,暗自发狠,“且待进战,定叫尔等血溅阵中!今日之辱,百倍偿之!”
……
营外的唐骑,骂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退走。
徐世绩快中午时,回到寝帐,亲手给单雄信端来了饭食,陪他吃用。
他是聪明人,一边吃饭,一边却只谈上午再议确定的进战、夹击之策,只字不提唐骑辱骂之事。单雄信默默用饭,神色渐平。徐世绩察言观止,见其怒气似是已消,心下稍安,便笑道:“待王、苏两位将军兵到,我军进战之时,便如弟方才所言,军中精骑悉与贤兄统带,响应王、苏突袭,两下夹击唐贼,定教彼辈措手不及,胜之易也。克胜之日,何愁功名不振!”
单雄信略吃了两张饼,半饱也没吃得,没甚胃口,不再吃了,说道:“只恨李世民不在离石。俺听说,这厮喜好亲临阵仗,引骑突阵,他若在时,必将他擒下,献与圣上!”
“圣上几次说起,唐贼知兵能战者,两人而已,一个李渊,一个李世民。其余皆不足虑。”徐世绩笑道,“李渊不自量力,僭号称帝,身在长安,贤兄固是鞭长莫及,然若能一举擒得李世民,用圣上玉言,是所谓‘擒贼擒王,射人射马’,河东数万唐贼势将无主溃乱,圣上一战可定。太原可下,关中可图!贤兄若果得立下此功,非但功盖诸将,亦足以震动天下矣!”
这只是徐世绩随着他的话,所说的凑趣之语,单雄信听到了心里去!
他不再多话,眼中却燃起炽烈战意,走到帐门口,掀开帐幕,向外望之,只见日天高照,营中肃然,阳光洒在不远处徐世绩中军大帐前的将旗上,映得旗帜绚烂夺目。风起旗动。他凝视旗面上“右备身大将军徐”的字样,心中暗道:“‘震动天下’,此言不虚!若能将李世民生擒献俘,且看这天下英豪,谁还会再小觑於俺?纵此番不得将李世民擒之,来日也必生擒!”
正思量间,遥遥听得鼓角声从北边传来。
很快,不但辕门守将,还有散出在外的游骑,纷纷急奔到来,聚在帐前禀报:“唐贼出营了!”
徐世绩丢下手中的饼,霍然起身,大步走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