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了一声,随即又音调提高,几乎是用尽力气,最后喊道,“三郎、诸公!裴行俨今日,实念与诸位兄弟往日情分,方以残躯冒死相劝!望公等速速决断,勿自误也!”
劝降声落,关上却陷入一片更深的死寂。
漆黑的夜色下,关北数百步外黄河的涛声,约略可闻,南边的嵩山余脉广武山,像一道黑影压在天际。关楼、关墙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照出幢幢的守军将士人影。
风掠过关头,关城与广武山之间的这条东西向的道路上,及广武山北麓的山坡上,此际则是火把遍地、旗帜招摇,尘烟、马嘶处处。只从关墙上望之,真也不知多少汉军围迫!
这寂静,比之前的箭雨更令人心焦。
……
其后百余步外。
端坐於战马上的王君廓,将裴行俨的劝降之言听得清清楚楚,基本符合他的要求。
但是望向高大的关墙上边,关楼里却迟迟没有回应。
只有越来越多的火把被点燃,将夜色下的关墙照得如血染一般。
王君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面色阴沉,饶是他胆大包天,这个时候,也不禁心头狂跳。他不由自主地扭头望向西南方向,那里,三十里外,就是兴洛仓城!房彦藻现在或许还被蒙在鼓里,但一旦天亮,斥候往来,这里的动静绝难隐瞒。至迟下午,魏军的援兵就能赶到!
关上火把愈燃愈盛,身影攒动,箭楼、女墙间隐约闪现披甲士卒。借助关墙上的火光,王君廓望见,乃至有兵卒掀开了关墙上投石车、拍杆等防守器械上罩着的油布,露出了这些狰狞之物。“入他贼娘,难道老子赌错了?这关中守将,一心为李密效忠,裴行俨劝降也是无用?”王君廓只觉得心口越跳越急,寒风一吹,额头上森凉,已是涔出冷汗。
从将靠近他的身边,问道:“将军,看这架势……,守军若是不降,怎么办?”
王君廓攥紧缰绳,牙关一咬,正待要说“若是不降,入他狗娘,咱便赶紧撤兵”。
话未出口,异变陡生!
蓦然间关楼上的火把剧烈摇曳,叫声、呼声响起。
他急忙搭起凉棚,眯起眼睛,极力望去。
却望见关楼中,人影晃动,像是发生了搏斗,一人被杀。他心中一突,紧接着又清楚地望见,一人被推到关楼边缘,刀光闪处,人头滚落关下,尸身则颓倒在关楼栏杆的暗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