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虽九死其犹未悔

……

却魏征话音方落,一旁的薛收也站了起来。

他面容儒雅,气质沉稳,声音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长史所言极是。大王,臣附议。诛首恶,赦胁从,用其才,方乃上策。裴矩诸辈,俱非首恶,自宜赦免其罪,使其戴罪立功,既显大王宽宏,亦能稳定人心,扬大王仁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马周,“而如王轨、苏威,虽其行不可取,既降大王,更宜以德化之,若反加屠戮,其后谁敢再降?”

“薛君言之在理。”屈突通迟疑了下,起身行礼,说道,“大王,臣冒死敢言,设如马周所议,当斩者,何止裴世矩、崔君肃、何稠诸人?臣与薛公等亦当斩!臣与薛公等亦曾事隋,受隋恩。今臣等虽顺应天命,拨乱反正,但若论罪当诛,臣等岂敢偷生?大王明鉴,於今乱世,人才难得,若一味追究过往,恐寒俊杰之望,唯有宽恕之心,方能感召天下英才。昔日汉高祖不计前嫌,终成大业,臣敢进言,今日大王宜当效仿,以仁德服众,才为大业可成之策。”

要论“干净”,在场诸人,干净的只有两个,一个马周、一个薛收。

他俩都没出仕过隋。

其余诸人,谁个不是隋的旧臣?

屈突通与裴矩等都相识、相熟,他这话,是为裴矩等开脱,也是为自身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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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薛世雄其实也想到了,只是他不如屈突通有胆色,没敢说。在听了屈突的这话后,薛世雄脸皮涨红,一再觑视李善道。很明显,他是在偷察李善道对屈突通此话的反应。

“屈突公,你这话说的就过了!你与薛公等,焉可与裴矩等人相提并论?”李善道摸着短髭,笑道,“公与薛公等虽尝仕隋,皆忠义之臣,今为我股肱,我方欲赖公等,共襄大业。宾王气盛,所言所语,公等不必在意。”问一直没开口的李靖,“药师,你何意?”

李靖赶忙起身,回答李善道的询问,话语声如磐石般沉稳:“大王,臣以为,处置降臣,首当着眼大局,尤以剿灭宇文化及残部、以及接下来的进剿李密与取洛阳为要。”

他目光沉静,分析说道,“臣先说宇文化及,其虽败,然其裹挟之关中骁果、江淮劲卒,尚有一两万众,皆百战精锐,不可轻视。若大王对降臣处置过於酷烈,一则恐令其余残部绝望死战,徒增我军伤亡;二则,更会堵塞其部众归降之路!

“彼等若知降亦不免死,必会拼死抵抗到底!故臣以为,除罪大恶极,如宇文化及、唐奉义等首恶诸辈者,必待擒后杀之,以明纲纪外,裴世矩、崔君肃、何稠等名望素着、情有可原之旧臣,当悉示以宽宏,赦而用之。此举不仅可安其心,更能向宇文化及军中那些被裹挟之众表明,大王仁德,首恶必诛,胁从可宥!此乃攻心之上策!”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提出了更为大胆的建议:“更进一步,次为进剿李密与取洛阳,臣斗胆建言,对此番擒获之隋臣,凡有不愿从降,欲奔长安、洛阳,或还家者,大王并可尽数释放,发给路凭盘缠,令其奔、还之!大王试想,此等被释之隋臣,一旦入进洛阳、长安,或还到乡里,其一,必感念大王活命之恩,口口相传,可消解地方对我军之敌意;其二,亦能传递大王仁德之声,动摇洛阳、长安人心,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他最后总结说道,“赦胁从之臣,用愿降之才,释欲走之众。三管齐下,则仁望可扬,人心可附,宇文化及残部将不攻自溃,洛阳、长安亦尽知大王仁德,此方为可成大业之上上策!”

李靖说完,拱手落座,不再多言。

堂内一片寂静,只有他方才掷地有声的话语余音袅袅。

马周脸色变幻不定。

魏征的反驳合情合理,李靖的分析环环相扣。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体诛杀”的激烈主张,在魏征的“用才”论、薛收的“维稳”论,尤其是李靖着眼於进剿宇文化及残部、乃至取洛阳的长远策略面前,显得如此狭隘和短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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