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指挥的这个将领,正是高满政。
高满政左肩早已血染重袍,却如同定海神针,一边随着圆阵东移,一边手中鼓槌如疾风骤雨,每一声鼓响都似在绝境中劈开一道生路,口中嘶吼着残存士卒的名字,将溃兵逐一唤回。
“长矛手刺杀!刀牌手护两翼!弓箭手散射,迟滞贼骑!”命令简单直接,却有效维系着阵型不散。
鼓声愈急,箭雨愈密,那圆阵如逆流之礁,硬生生扛住唐军一波波冲击。盾墙几度欲裂,长矛折断便以断刃刺敌,箭矢耗尽则拾取尸体上的再射。唐骑轮番冲杀,始终未能冲破这血肉铸就的壁垒。高满政认得向东北方向移动了里许的帅旗下那道身影——宋金刚未走!
主将既未堕其志,局面就未尝不可收整!
圆阵如磨盘般碾过尸骸,步步向帅旗之下推进,纵死不退。
在这圆阵的外围,有十余高满政的亲骑驰斗策应。
其中一骑最是骁勇。宋金刚望见他坐骑被冷箭射倒,却他落地翻滚,悍不畏死地扑向一名掠过的唐骑,将其拖拽下马,手起刀落,夺马再战!“张万岁、何小董!尚待何时!”宋金刚睚眦欲裂,奋声叱咤!张万岁、何小董引数十骑突奔驰至,接应到了这骑将、这圆阵。
终於,在张、何等骑的接应下,高满政所率的这支伤痕累累却斗志未泯的数百兵马,杀到了旗下,与宋金刚身边仅存的数百步骑会合。高满政头盔不知去向,发髻散乱,气喘如牛,急声说道:“总管!我军无甲、疲惫、被分割,已成乱战,必须立刻收拢兵力,重整旗鼓!”
坠地夺马的这个骑将,是高满政军中的悍将杜士远。他血染征袍,多处创口仍在渗血,驱马从外边的步卒阵中奔到将旗下,却是仓急叫道:“总管、将军,贼势猖獗,我军已溃,不能再战了!须当赶紧撤退,尚有逃脱之可能,若再缠斗下去,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形容之恶劣,唐骑之不可抵挡,却连杜士元这等悍将,也是当下只有逃意。
高满政闻言,怒目圆睁,喝道:“正是贼势猖獗,我等才不可逃退!若竟弃全军而走,不仅全军覆没,贼必来追。贼多骑也,我等何处得脱?今日退则死,进则生!唯死战而已!”
杜士远还要再谏。
高满政已再度向宋金刚进言:“大将军,此时惟有逆战,以大将军将旗收拢各部,以鼓声为号,聚壮士为核心,背靠将旗结阵,然后抵御贼骑冲击!贼虽锋锐,然我军兵众,若能重集,尚可一战。而若各自溃逃,不过徒增野草覆尸耳。望大将军决断,全军存亡在此一举!”